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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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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1-16
第8版(副刊)
专栏:燕舞散文征文

  背山
林荫
我是山里娃,七岁时,娘就说:“娃,吃不得闲饭了,上庙山砍柴去。”于是,我爬上了好高好高的庙山。未见庙,却被那看不过来、数不清楚、撑着天、挤满地的绵绵山峦惊得目瞪口呆……
背着柴,也背着沉沉懵懂归来。娘正揭锅,我发现盖如天,锅似地,蒸笼上满满的糠窝窝头,极像黄土山。
“娘,窝窝头是山的娃娃吗?”
“憨娃,瞎说什么呀!”
“为甚那么像呢?”
娘未作答,只摸了摸我的头,凄苦一笑。
稍大些,便明白,窝窝头不是山的娃娃,可山里人家的蒸笼上却只有窝窝头。
再次上山,看着那满山砍柴禾的乡童,遍地拔苦菜的山女,和山道上那赤脚抠地,裸肩负重的父兄们,就觉得山里人背上压着的不是柴藤瓜蔓,而是一座座绳索般的条条山道捆绑着的黄土山。于是,我盼自己快长,长成比山还结实的壮汉。当我明白,此愿仍属孩童的稚想后,就十分害怕爬山砍柴了……
侥幸,未到“背山”的年龄,我就被毛驴驮着,走出山峦,到城里工作了。
工作之余,每每听人谈及山村、山地、山民、山里人,我就泪涌心头,就夜夜梦见背山,好沉、好重、好累、好苦呀!十多年了,那绳索似的山道无时不牵系着我的心。
近日,跑生意的故乡人,路过门前,留他小息。他看着我简陋的窝,就戏谑说:“工作这些年,咋还是‘贫下中农本色’呀,不如回山修地球吧,不出两年,包你‘三眼石窑一线线,新门亮窗独院院。’买不起车票的话,我这电驴子送你回去。”
经不住诱惑,我真被电驴子驮回山里来了。巧了,又逢娘正揭锅:天如盖,地似锅,可蒸笼上那满满溢溢极像山的,竟成了冒着“晨雾”的白面馍。
“娃,尽管吃,吃饱了上庙山看红火去。”
哪来的红火?我纳闷着,沿宽宽的新土未干的黄土路绕上山顶。呀!庙山,名副其实了,一座左右前后厅堂齐全的庙宇,兀立眼前,赶会的人稠得山一样,撑着天,挤满地,令人看不过来,数不清楚。也见乡童满山,山女遍地,却个个墙画般,衣着花艳夺目,手里攥着入时的筒装饮料。那些携儿拉女似曾相识又皆陌生的父老兄弟们,没人打赤脚,更不负重,都十分慷慨地从鼓起的兜里,掏出大张的人民币,毫不啬吝塞进“布施箱”。看到此,我既欣喜又感疑惑。逛至正殿,香烟缭绕,纸灰遍地的泥胎前,只见乡童山女父老兄弟,无不虔诚祈祷,捣蒜般叩头,作揖,我重又陷入懵懂,无意中脱口低叹:“为何如此迷信呢?”
“迷信,迷信,犯迷了就信呗。”接茬的是位没有下跪的戴眼镜青年,是学生?是教师?还是……未及问明,他便冷然转身,大步流星离庙而去。我愣在那儿,呆呆地伫立了许久,许久。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人们肩上蠕动的仍是一座座长满野草的荒山——思想的荒山。我自己也猝然像真的背上了山,顿觉身重,腿沉,气憋,头晕,不舒服起来。
哎,故乡那数不过来、看不清楚、撑着天、挤满地的山吆!
            (作者单位:陕北绥德县创研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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