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奥妙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雅俗谈

　　“孤独”的奥妙
李哲良
《拜伦传》的作者说：像拜伦那样任性奔逸于无限大宇宙的诗人，是“不能够有他的同行人的”。他独自在幻想和感情的世界中漫游，就连他的父母、妻子和朋友都无法理解他。
这无疑是悲哀的！所以有人恐惧孤独，诅咒孤独。但从古至今，那些执著的先行者、远行者、独创者和当今的改革者，往往都有过不被理解的遭遇。屈原在汨罗江畔发出的声声叹息，陈子昂在幽州台上发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呼号，都在一定程度上道出了“古来贤者皆寂寞”的浓重的孤独感。一个对宇宙和生命麻木不仁的人决不会有此强烈的忧患感、寂寞感和敢于超越时空的独创精神。
从审美角度看，孤独既是一种处境，又是一种调动“创造潜能”的审美心态。只有忘掉赏罚毁誉，摒弃私心杂念，排除外界干扰，才能使心灵空明、虚静。静则空，“空则灵气往来”，灵感之君方能登堂入室，创造潜能才涓涓涌出。海明威说：“写作，在最成功的时候，是一种孤寂的生涯。”他认为“一个在稠人广众中成长起来的作家，自然可以免除孤苦寂寞之虑，但他的作品往往流于平庸”。因为他往往宥于此时此地的从众意识，不能超越现实时空，对生命和宇宙进行更高层次的独立思考。
从人格美来看，也极需要甘于寂寞，敢于另辟蹊径，独思独行的品格。也许是旁观者清吧，不少外国学人不客气地指出，当代中国的许多作家艺术家，一是火候、功力不够，底气不足；二是急功好利，不甘寂寞，爱凑热闹；三是长期疲于奔命，精神紧张，不能放松；四是从众性、依附性太强，缺乏自我意识，常常是赶浪头、随大流，不敢也不善于做孤独者。
这些看法未必合乎实际，但中国的一些作家艺术家不能很好地认识孤独，利用孤独，战胜孤独，驾驭孤独，这确乎是美中不足。也难怪，从儒家的天人合一、和谐共振、合群意识、大一统思想，到今天的“集体主义”和“团体高于一切”的观念，早已渗透到中国人的人格深层结构中了。他们往往只知道“我们”，而不知道“我是谁”。人一生下来就落入到人际关系的网络之中，并成为其中的一个不可分割的连结点。首先是剪不断“生理的脐带”，在成长过程中事事离不开父母；即使长大成人了，也割不断“心理的脐带”，哪怕是已成家立业了，还是处处离不开父母、同事和权威，缺乏独立生活的能力。
离开了社会，一个人便很难生存；但没有个人，人类社会也难以存在。如果一味地我行我素，孤芳自赏，那这种孤独是不可取的；但假如没有独立的个体，那统一的群体也不复存在。因此，不可能有与群体绝缘或对立的孤独。只有在群体中找到了自己的轨迹，在为人类的追求中冥思苦求，独辟蹊径，敢于独创，善于孤独，而且有所发现，有所创造，这样才可以说是美的。我认为不妨在孤独中造就自尊、自强、自信、自力的人格美，培养独思、独行、独立、独创的精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