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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村的论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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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2-08
第1版(要闻)
专栏:

  西阳村的论证
  阎晓明 高勤荣
1989年1月19日上午,我们走进运城市西阳村村委会大院,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扑面而来。
房顶上四个黑灰色的喇叭在电工摆弄下吱吱叫唤。男人们有的蹲在地上,有的坐在砖头上,有的干脆脱下一只鞋垫在屁股下;女人们或抱着孩子,或毫无顾忌地在寒风中奶着孩子,又说又笑好不热闹。这种场面,很快让你感到了那个过去了很久、很久,又仿佛是昨天的时代。只是,他们手中的活计,由鞋底、鞋帮变成了粉红、绿色的毛衣、毛裤。孩子们一如往昔的泥猴一般,在一辆拖拉机上爬上窜下,手上的什物由原来硬梆梆的窝头变成了玉米糖、香蕉和桔子。姑娘们的发式也由原来的剪发变成了烫得不太时髦的卷发……
这一切,如同一条缓缓流动的河,10年历史流淌过去,在这些农民身上打下了什么样的烙印?
会议开始了,一共有11位农民上台“论证”。有的提倡“集约经营,取缔粗放经营”,有的讲“土地要由分散向整体发展”,还有的建议“向水电要效益,防止偷盗灌溉设备”。
有位女人叫卞葡萄,以前是个民办教师。她讲的题目是“要发家,种棉花”。她算了一笔帐:一亩产棉花100公斤,一公斤皮棉4元,一亩就是400元,一公斤皮棉产1.7公斤棉花籽‘一亩170公斤,一公斤8角计算,一亩收136元。一亩棉花纯收入450元。1989年始,国家每公斤皮棉加价0.5元,一亩又多收入50元。夫妻可管十几亩棉花。她又举了一队王绵绵、二队王红兵都是靠种棉花发了财的事例。然后说她自己孩子上学、奉养老人、盖新房、娶媳妇,1.2万元都是靠棉花来的。她算帐的精细,掌握情况的全面,都叫我们惊讶。发言者算帐之精细是最显著的特点。
还有一位叫赵忠义的农民,一往台上走,人们就笑开了,他是外地迁来的,没上过一天学,他说:“我来西阳大队叫唤,这是头一次。”他告诉乡亲们,经商风险太大。他包砖窑赔了钱,种棉花发了大财。他表示:以后不打麻将了,实实在在学科学,搞农业生产。“打麻将,一黑夜还要赔两盒烟哩。”
王丁卯一走上台,就扯着嗓子喊开了,“今天开研讨会,我非常高兴,表示热烈祝贺。”他说:“说一千,道一万,领导班子是关键。”建议领导干部要在其位,谋其政;建议请专家、教授讲课,建立农技信息服务员;建议领导干部不要自己有了责任田,只顾自己发财致富。他还建议在村委会研究生产时,吸收有能力的人参加。他嗓门之大,震得扩音器吱吱作响。
那天会场里的人很多,我们采访了一位农民:
“怕不怕你们书记、村长?”
“谁怕他?让我上去,我提的意见更狠。”
“今天不来开会是不是要处分你们?”
“又不记工分,他也扣不了口粮,拿甚处分?咱就是想来听听。这村人们学科技多着呢!去年地区报搞科技竞赛,那奖都快让我村包了。后来不相信还来考过,当场考。服了。有外头人来讲课,黑夜院里也满满的。”
“为什么?”
“沾了科技的光了。”
“今天不开会干什么?”
“炸麻花。这村有棉花能榨油。有麦子,家家都炸三、四十公斤。”
运城市委书记李鹏飞说,如今的农民,只有服务于他,他才服从你。他们的脑袋都长到自己脖子上了。在西阳,就有一个与村委会齐名的“中低产田改造协会”,在这里,许多脑袋汇成了一个脑袋。
那天,太阳的金辉把“西阳村1989年农业再上新台阶论证会”的横标映照得格外夺目。在这面新的旗帜下,你感觉到似曾相识的会场,似曾相识的人们,以及那出乎预见的语言和思想。关于经商,关于盖房,关于“民主”;还有穿着新衣服、依旧满脸污黑的孩子等等,这些什么时候在西阳也能引起论证呢?
我们伸手向热情的西阳人道别时,注意到这样两双手:姑娘的手——戴着戒指,老人的手——戴着顶针,都是金黄闪闪的。姑娘手上的戒指,我们相信刚戴上不久,而老人手上的顶针,怕一辈子也没有摘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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