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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嘘话乡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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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2-23
第8版(副刊)
专栏:

  唏嘘话乡路
辛建斌
我的故乡向西有条路,二里些许,与南北走向的公路线交成“丁”字状。她横卧在故乡的土地上,也横卧在我的心头……
我小时候,她是条沟,坡坡坎坎长满了刺蓟草、鸡粪蒿、芦苇草、马刺草、狗尾巴草……夹杂着打碗花、麦瓶瓶花、猫儿眼花……随风摇曳,整个沟身就似身镶金鳞的飞龙翩翩起舞;两边的青纱帐沙沙作响。大人们讲,那里有狼,把回娘家的小媳妇都叼去了。于是,我们就执著明晃晃的镰刀成群结伙地去那里割草、牧羊,看那瓦蓝瓦蓝的天空和像过滤过的纯净的奶滴似的白云,唱那粗犷的乡俗野调:
“七月七、八月八,
有一个媳妇熬娘家,
走过一片高梁地,
碰见一个当兵的……
每每唱到这儿,我就回头去看小娟子那红得像太阳的脸庞……
那年,公社大修生产路。推土机嘟嘟嘟地叫着,沟平了,路宽了,两旁植起白杨,树叶儿奏起乡间小唱。金黄的麦浪里,一条绿荫大道似银簪划开的一道天河。我这个落榜生踏着月色从母校复课归来,月光透过树叶,给路上撒下无数的小月花,似一簇簇的花潮向我涌来,比久别邂逅的老友还要热烈,我便有点不能自持,憋足吃奶的劲,吼一段秦腔:“刘彦昌哭得两眼泪汪汪,怀抱着娇儿小——陈——香……”须发竖立,荡气回肠。落榜的晦气、长久的郁闷发泄出来,浑身霎时添了不少精气。之后,我考上了大学,小娟子在村口柿子树下为我送行,脸白煞煞地像月亮。父亲在路边为我送行,他拄着铁锨说:“这路要不停地修,才能平;这树要不断地掰去丫,才能长高……”看着父亲谢顶的头、佝偻的腰、罗着的腿,我鼻子酸了,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转。此情此景像磨盘一样从此压在我的心上。在学校,我不敢有一丝倦怠,当了三好学生,入了党,写了一些能铅印的方块字。走上工作岗位,当时的一幕还常常闪现于我的眼前。
近几年,路中央处,修建了高干疗养所。故乡的路又拓展了,大有三辆马车并驾齐驱之势。水泥铺了路面,一直从高干所门口铺到南北走向的柏油公路。一辆辆小轿车火球般地从高墙宅院滚出,飞驶在平光光的水泥路面上,并丢下一阵阵令人神魂颠倒的浪漫流行曲。残阳如血的时辰,老干部们就踱出大门,三三两两地散落于田间地头,望飞翔的苍鹰;听蝼蛄、蟋蟀、纺织娘、蝉、蚂蚱那微弱的歌声永恒的歌唱……则把平阔的大道给了穿红挂绿、勾肩搭背的一对对交流情感的下一代,故乡这段路放射着五彩缤纷的现代气息。
而连接故乡的那一半路哪?再也没有了鲜花编织成的翩翩起舞的金龙;没有了夕照下、微风里树叶儿吱吱铃铃的歌唱;没有了热情似太阳、柔情似月亮的小娟子,听说她嫁到一个不为我所知的很遥远的地方去了,结婚那天,她嚎啕恸哭,满路的人都驻足恸心……
有的只是积满黑水的深深的车辙;有的只是从城市吐出的巨蟒似的长长的垃圾堆,滋生着一条一条白色的虫子,一疙瘩一疙瘩的绕过能绊倒人的粗黑的丑陋的半节树桩,涌上坑坑洼洼的“路面”。故乡的这半段路成了污浊的小河,跋涉于其中的我的父老乡亲们又是怎样的情形啊!
故乡的路被截成了两个,似华贵的公主与褴褛的灰姑娘,这交插地带的鲜明的反差对比,在强烈地叩击着过路者的心灵……
梦回神绕的故乡的路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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