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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子与雷加的通信 关于“要求公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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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2-24
第8版(副刊)
专栏:书简

  菡子与雷加的通信
关于“要求公平”
雷加:
好久未通音讯,想不到这次要用左手来写……
我21号上班有事,车挤,我很识相站后边,不知哪个心急而有劲的后生从横里冲来,把我推倒在一丈远的街沿石上。当时昏麻,不过还知道去机关找车就医。先还侥幸未伤头部,后来照片确诊右腕部骨折,上了石膏,又庆幸不是粉碎性的(后来经专家看片是严重粉碎性骨折,难治,治愈后也难复原)。医生拉住对位也没有想象的痛,我大约麻木了。有人怪我没有捉住肇事者,我哪有这份灵清和力气,而且不在乎一个任意推人者,那是代表一种风气,现在还正有敬老节呢。晚上辗转翻侧不能入眠,才晓得伤筋动骨的厉害。不免想到推我者此时正在呼呼大睡,觉得不公平,转念一想,我又何必要求公平。
最难堪的是不能写作自如,很后悔过去流失的时间,其实手好也没有写出好文章。但总得应付这冷冷清清的冬日和漫长的寒夜,于是背短文、默写,还涂什么骨折日记,自认为能像别人那样练成一个左撇子。谈何容易,看到白纸上一片自己也不认识的弯弯扭扭的字,真想大哭一场。嗨,真怪,一想到你给我写的一封信,我来劲了,那年你随团先去大西北看卫星上天,后来马不停蹄跟踪到东海观察“回收”。在北京出发时人们问你行么?你淡淡地说:“我可以自理生活。”那年你已七十出头,一年总有几个月跑边疆。每想起你的这句自白,我哽咽着,读你的文章时,总觉也有这句话的成分,对我就是有力量的。愿以你为表率。友人来看望相助的不少。请勿挂念。           祝健安
                    菡子
            1988年11月26日菡子:
我总觉得“命运”对你有欠公允。全国作协理事会你不能来,又遭此不幸。今天,我要活不管别人活不活的事,确实不少,偏偏老实人受气,又更其多。我早已在心中这样叫你了:你是一个好心的倒霉的人。像你说的,何必捉住那个肇事者;他撞了你之后呼呼大睡,你辗转翻侧却又自言自语:何必要求公平。
但你又是一个强者,不是那些自称为“强人”的强者。不甘落后于生活的就是强者。终生有所追求又能不断满足这种高尚欲望的,就是强者。这一点,你走在我的前面。我写散文起步晚,又是受了你的启示的。我说的不是一般散文,而是如何把生活和时代的气息撒到散文中去的那种。不然,你为什么那么热爱生活,在生活建立那么多点,又在生活中交结那么多朋友。正像你遇到的,有推倒你的人,又有不少“友人来看望相助”。
也许,我去内蒙古和三边(注)是我旅行的高峰。我说的旅行不同于旅游。作家需要背着行囊旅行。这种旅行对我来说,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中国之大,实在是作家的幸福。我在旅途中总是激起一股股热浪,禁不住要写信。确实也写了信,为什么要寄给你,这是不言而喻的。我相信你会一字一字地读它,你读的不是空洞的字,而是从中寻觅生活。不然,你被撞倒卧床之后就不会一口气说出蒙古包、靖边,还有什么谈普里希文的。
你提到靖边那封信,我已整理出来准备收进我的未结集里。由于靖边之行,我归来写了一篇散文《水》,长达万余字。当初我很满意,连同它的缺点——长度。你想万余字的散文,还不把人吓住。何况我的构思又是那么海阔天空……这篇文章我给秦兆阳看过。他看过,又认真写下了意见。他也被吓住了。我可不满意他如此苛求。不过,我也从不反对文章以短小为佳。后来我把这篇散文分为三段,截取《水》的中段,送《湖南文学》发表了。末段改题《旱塬》,副题“水的续篇”,在《中国环境报》发表,竟评了荣誉奖。头段又题为《线的风光》,准备送给《散文世界》。这一次经历,使我懂得了:生活是可以剪裁的,是不怕剪裁的,重要的是不能没有生活。没有生活的话,一百字也是多余的。
这封用右手写的信不宜长于你用左手写的信。你的信真的使我吃了一惊,读到后来我竟不能自制了。谁能抵抗感情的冲击,谁能不从别人的遭遇中想到自己。但是最后我要说,为了健康,为了有益的消遣,我仍以骑自行车为乐。我不相信我的骨夹会酥到那个程度。
    专此敬礼
         雷加
        1988年12月4日
        (注)陕西北部靖边、安边、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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