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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原自不由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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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3-10
第8版(副刊)
专栏:

  “此心原自不由人”
舒芜
这几年,报纸的副刊上最欢迎杂文,期刊次之,出版社又次之。这本来不难理解,杂文本来就是时间性很强的。你针对时弊写的杂文,日报上只要认为有必要,两三天见报也办得到;期刊出版周期最短三个月,登出来已近于明日黄花;等你慢慢结集,编发校印,装订成书,直到读者从书店买到,更成了古久先生的陈年帐簿了。鲁迅主张,攻击时弊的文字,当与时弊一同消亡。凡遵奉他这个遗教的杂文作者,从来不把什么“永久性”念念不忘地放在心儿里,不能出书就不出吧,写还是要写的。
话虽如此说,能有结集出版的机会,也还是高兴的。倒不是高兴时弊仍未消亡,而是希望籍此留下一点痕迹,或者可以让后代人记得曾经有过什么样的一些教训,尽量避免重付代价。我现在能将三年间发表的杂文编成小集,交付出版,便是抱着这样的希望。
至于文章次序,仍依写作时间为序。排成目录一看,自己有些好笑:1986年11篇,1988年19篇,而中间1987年只有3篇,恰恰成了一个蜂腰形。难道是我1987年特别懒么?记得倒也没有停笔,不过写的多半是书评、序跋、读书笔记之类,编在另一个集子里了。广义地说,那些也可以算作杂文,因为谈的都不是纯文艺、纯学术,我也从来不懂何为纯文艺、纯学术,无非是取材、取径、取向等等与直面现实的杂文有些不同,“书味儿”稍稍多一些,可是又都“串味儿”,那个集子就题名为《串味读书》。至于1987年何以少写直面现实之文,我记不大清楚,反正是宜粗不宜细。记不清也罢了。
不写不等于不想,一时不写,迟早要写,没有及时写出的,放在心里多想一想,也不无好处,将来再写出来,或许比即感即发之文深厚耐读一些。我是比较麻木的,一查这三年的杂文,取材于最新鲜的“时事”的几乎没有,所关心的只能说都是“世事”,都是想来想去想了好久的事情。我岂敢说已经达到了深厚耐读的境界,缺少的正是这个,总是伤于浅露易尽,这关乎功力学养,没有法子。可是,它仍然足以证明:思想是任谁无法阻止的。要人不写,办得到;要人不想,办不到;甚至,自己要自己不想,也办不到。古之某才女题《文君听琴图》诗云:“昔年刚笑卓文君,岂信丝桐解误身。今日未弹先已乱,此心原自不由人。”早已慨乎言之。我的1987年,是我不相信丝桐误身,自以为可以忘怀世事,泯绝嗔痴的一年。结果,当年便写下了那些虽略带“书味儿”,但全都“串味儿”的东西,次年更是大写起杂文来,可见“此心原自不由人”确是颠扑不破的至理。恰好有一篇文章的题目是《我也正在想……》,记得原来不是这个题目,这是发表时编者给改的,恰好可以用来兼作全书之名。将来杂文还写不写,写多少,出不出得成书,都很难说,只有“我也正在想……”大致不会变的。
     一九八九年一月十八日于碧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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