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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霞的中国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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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3-12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柳霞的中国情
刘镰力
她的眼睛很蓝,刚毅中带点忧郁,让人一见难忘。
“你年轻时一定很好看。”我说。
她笑了笑说:“年轻人总是美的。”
她叫柳霞,一个普通的苏联妇女。
去年夏天,我得到通知,将赴苏联列宁格勒大学东方系任教。不久,又听说该校一位东方系教师正在京旅游,那是将来的同事,于是我请她来家吃饭。席间,我见她筷子用得极好,一打听,才知她50年代曾生活在中国,嫁与一中国人,并生一女孩儿,女儿刚刚两岁,丈夫不幸病逝,60年代初,她只好孤身携女回国。说时淡淡,不见什么特别的悲伤,只是提到她某天曾打礼士路旧居前经过时,眼中透出苍凉。
9月中旬我去苏联时,竟又与柳霞同车,大家自是格外高兴。我问她在北京买了点什么,她说主要是给女儿买些衣服。
“为什么不带女儿一起来?”我问。
“她很想来。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我丈夫家里的人。他们都住在农村,知道我来了,10多个人到北京来看我。遗憾的是公婆和我丈夫那一辈的人都去世了,来的都是晚辈,有的叫我婶子,有的叫我大娘。他们说:‘北莺妹妹是我们北家的人,我们一直记挂着她。前些年日子过得苦,没办法,现在好了。等我们日子再好一点,一定邀请莺妹妹回中国老家住些日子,认认家乡的山和水。’”她说时,眼睛很亮。
“你女儿叫北莺?”
“是。她爸爸起的。”
她说着从床位下面拉出一个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层层棉纸,一只鲜艳欲滴的大理石水蜜桃展现在柳霞的手掌上。她好象很兴奋,脸都红了,说:“这是侄儿们送的,说是让我带给我的女儿——他们的北莺妹妹。他们说村子里办起了大理石厂,这是他们亲手做的。”说完,她又用棉纸把桃子一层层包好,珍重地收了起来。
到列宁格勒不久,就开始上课了,课程较多,也比较忙。但只要有空,柳霞必尽地主之谊,陪我上街,解我一人居住异国他乡之孤寂。
来后第二个月,那天领了工资回家。我顺路去商店买东西,忽然发现工资连同钱包全不翼而飞。教研室的苏联同志知道了都很不安,客人刚来就丢钱。我虽觉懊丧,但还是安慰大家说,这是哪个国家都有的事,苏联专家在中国,也有丢东西的。
不久后的一天,柳霞高兴地来到我家里,说学校补助我一部分钱,在学校时她没有给我,是怕我在路上再出事,所以亲自送来。
和柳霞接触多了,对她也更了解了。她50年代在列宁格勒大学东方系毕业后,被派到中国工作,开始在铁道部当翻译。她丈夫解放前是上海体院的学生,地下党员,解放后曾参加“抗美援朝”,后来在铁道部当局长,工作中他们相识并结了婚。后来因修筑通往西北某试验场地的铁路,她丈夫带人前去勘察,因公负伤,回来后三个月就去世了,当时女儿才两岁。她说:“他死得很惨,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临终前,他嘱咐我要带好孩子。”说时,深蓝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迷雾。我连忙用话岔开。
我知道,柳霞深深地爱着她的丈夫。在她迫不得已于60年代初携女回苏联定居后,一直没有再婚。现在,她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了一名建筑设计师。她没有违背中国丈夫的嘱托。
大年初一,我正在翻看带来的相册,想象着北京的家人在怎样过节,吃饺子,放鞭炮。突然门铃响了,开门一看,原来是柳霞!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春节好,给你拜年!”然后紧紧地拥抱了我,祝我万事如意。
我给她泡了一杯茶。柳霞喝着茶,从包里拿出一个用红丝条系着的纸袋,笑着说:“这是我送给你的春节礼物。”
我连忙打开,天!原来是一条火红火红的红腰带!
孤身一人身处异国他乡的我,直到此时才忽然悟到自己原来属蛇,今年是我的本命年。
我记不清自己在什么时候向柳霞吐露过年龄,更奇怪她怎么到现在还记得中国的这个习俗。
柳霞走了。
我手捧腰带,思潮起伏。我生平得过两条红腰带,一条是12岁那年,母亲给的。她珍重地替我系在腰间,仿佛倾注着全部的母爱,保佑我一年平平安安。
第二条就是这一条了。我觉得它体现了柳霞的中国情,连着中苏人民的心。
不是吗?不管经历多少磨难,正像中苏两国的大地紧紧相连一样,中苏两国人民的心,始终是相通的,是连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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