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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故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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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4-11
第8版(副刊)
专栏:

  童年故事
  李晓林
童心是纯真的,诚实的,像雪花一样洁白,像池水一样清澈见底,它是一种美好的回忆,永远留在梦中。
人们珍爱自己的童年,珍爱的,原是一颗无瑕的童心。一个孩子到一个卖金鱼的小店里,兴致勃勃地挑出最名贵的金鱼和最精致的鱼缸,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石头,放到老板的手上,老板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收下孩子的石子,说:你给的太多了,我应该再给你一条金鱼。孩子兴高采烈地走了。
这是一个美丽的故事。金鱼店老板的慷慨,保护了一颗无瑕的童心。
我也有一个故事,却不是买金鱼。我快十岁那年,上小学的时候,在班上学习成绩优秀,又是班主席和少先队大队委。有一天,老师告诉我们,文化大革命了,学校要成立红小兵组织,传达室发学生证,让每个同学回家填写家庭成份,第一天我没有去领学生证,有一个同学去领了,家庭出身一栏填写的是“资本家”,被班上另一个同学骂了“资本家的小崽子”,他偷偷地一个人哭了。骂人的是一个调皮、学习成绩也不好的孩子(可能是干部子弟)。
我回到家里,问爸爸妈妈,家里是什么成份(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接触这两个陌生的字眼)?爸爸说:是职工(后来知道,父亲1948年随军南下,是干部,但因为不是党员,所以称职工)。我说:老师问父亲的家庭出身。父亲极艰难地说出了“富农”两个字。这两个字像晴天霹雳,我第一次感到一种可怕和不安。
我一直等到最后一天才去领学生证。走进传达室,这天值班发学生证的是校长杨世英先生和党支部书记王老师。杨校长拿出一张学生证,问了姓名和年龄,填写着,又问到家庭出身,我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似乎觉得自己在撒谎,回答道:“职工。”杨校长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说,“这个成份太糊涂,你父亲的家庭成份是什么?”
我低着头,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了两个字:富农。我再也没有敢抬起头来,直到杨校长填好了学生证,盖好章,塞到我的手里,轻轻地说了声:“填好了,给你吧。”我接过学生证放进口袋,羞愧地跑出了传达室。
我带着怨恨、失望和害怕跑到学校魁星亭旁的小树丛里,颤抖地掏出新发的学生证,打开封面,却发现杨校长清秀的“职工”二字工整地躺在“家庭出身”一栏里。
我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和庆幸,记得当时我哭了,高兴地哭了……
后来我长大了,经历的也多了,我终于没有能逃出那“富农”二字的阴影。那年月,入团要成份,升高中要成份,下农村后,成份更成了命运的奠基石,当兵,招工,推荐上大学几乎无一不是把成份放在第一位,至于入共产党,就更不用说了。记得1977年考大学和1982年出国,家里和自己无不是把“政审”当作最提心吊胆的一关。
一晃20多年过去了(当年我还不到十岁),杨校长也在十年动乱中因肝癌去世了,他是一位无党派民主人士,县里的人都还记得他是一个好人。
我很怀念他,特别怀念这小小的童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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