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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英儒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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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4-13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悼英儒
  徐怀中
那天我们夫妇去医院探望英儒同志,他已经无力睁开眼睛,似乎是听到了我说话的声音,表示要坐起来。这就是英儒的为人,他习惯了礼貌待人。孩子扶他起来,不能支持,即刻又扶他躺下了。就在当天晚上,英儒离我们而去了。我说不出的难过,总想着他正是为了接待我们,耗费了他最后的一点气力。
60年代初,我和英儒同在总政治部创作室。他年长一些,我们大家都很敬重他,无论作人和为文,我常常向他请教。英儒自幼读书用功,写得一笔好字。旧学文史不分家,他幼年便打下了相当厚实的文学和史学功底,考入中学便使用笔名发表诗文了。创作室几个部队作家常在英儒家里聚会,谈生活,谈写作,下棋作画。他的爱人张淑文大姐就为我们熬小米粥、烙大饼吃,她笑着说:“我是你们的堡垒户。”这是抗日战争时期冀中地区使用的特定语言,他们夫妇曾一同在保定日伪统治区做地下工作。从英儒的《野火春风斗古城》等著名小说中,随处都可以窥见作者自己和他的亲人的身影。英儒能文能武,“七·七事变”后即在八路军担任记者、编辑,
主编过游击军政治部出版的
《星火报》,又当过步兵团长。
听他漫不经心地讲述自己亲历
的战斗生活,我完全可以想象
这位冀鲁大汉怎样拎着他的
“二把匣子”,出入于枪林弹雨
之中。
英儒这样一个浸透了文墨
和经受过战火锤炼的强者,似
乎条条道路都为他开放着。
终于他还是选择了文学写作。
他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的宝贵文
字,仅长篇小说就有九部,有
的被译为10多种外文,介绍到
了世界各地。其中《女游击队长》、《上一代人》两部长篇,是受“四人帮”迫害,在狱中写出初稿的。他要家人探监时带了《资本论》和《列宁选集》等厚本头书,自己弄破了手,向看守要了紫药水,又用牙膏皮制成笔,蘸着紫药水写作。《资本论》的扉页、天头、地脚和行距间,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蝇头小楷,出狱后稍加整理就出书了。英儒晚年爱讲一句俗话,“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意思是人年事高了,随时都有可能辞世而去。可是他在70高龄,久卧病床,还痴狂一般地写作。去年夏天,当他在病床上写完长篇小说《魂断秦城》的最后一行字时,背着医生呷了一口啤酒,长长舒一口气说:“不写了!不写了!再也不写了!”实在说,再多一行字他也写不动了。
谈到英儒,我们几个朋友总说,一个人,枪打得好,字写得好,文章写得好,棋下得好,可以了,还要怎么样?!虽这么说,现在他永远去了,我还是为他痛感遗憾,为我们的文学事业痛感遗憾,英儒本来还可以做多少事啊!
1989年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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