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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4-23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她
李佩芝
那时我很年轻,很快活,总想唱歌。
婆婆在楼那头,我住楼这头,不怕她听见。但在夏天的黄昏,楼下坐满了乘凉的人,我依旧在房里快活地唱,婆婆是一定听见了。
因为年轻,不知道别人会议论,也许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身边还有众多的人,还有许许多多异样的声音。最使我高兴的是对面楼上也有个歌迷,和我一样,躲在玻璃窗淡雅的帘儿后面,飞飞扬扬地唱。
我不知道那是谁。我猜想她很年轻,并且很漂亮,因为她的歌声清丽,有穿透力,很好听。仿佛有种默契似的,每到黄昏,我这边一开口,她那边便扬声;她那一放嗓,我这便唱歌。于是,天天一南一北地唱,一高一低地唱,一抑一扬地唱,一柔一刚地唱……如同和声般……歌声在楼道间旋飞,在空气树梢间碰撞,与一位不曾露面的朋友,素不相识的朋友用歌声交谈,于我很有点滋味。
直到一个时期,听不见她的歌声了,我才向邻居打问。原来她是这个工厂的化验员,因为闹离婚,搬走了。
“照她那样子,轻狂得很,不正经……”洗衣洗菜的公共水池边,听到这种议论。
莫非因为唱歌才这样被人谈么?莫非因为唱歌才离婚么?我有些吃惊。
一个人唱,有些寂寥。听过那评议,也有些不自在。后来楼下又设了电视,黄昏时便吸引了满满一片人,我也不好意思在楼上唱了。
有时想起她,难免遗憾,她是什么样的呢?我从没有到那座楼上去过。住了十几年,没有越过这楼前的空地……你说世界茫茫,你无从一一涉足;你说人生匆匆,你无法个个理解,但这邻居之间不足十五米宽的空地竟是毕生不能逾越的么?
我在不知不觉中也忘记歌唱了。不过,有时想起她,却总认为她还在歌唱。天天黄昏,在淡雅的窗帘后面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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