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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求自己最佳位置——剖析中年知识分子刘晓程的选择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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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4-28
第5版(国内专页(教科文))
专栏:

  寻求自己最佳位置
——剖析中年知识分子刘晓程的选择
新华社记者 张持坚
刘晓程其人其事
刘晓程今年40岁。概括其人其事,用不了多少话:高中没毕业,到“北大荒”上山下乡。后来作为“工农兵学员”,到哈尔滨医科大学学习。毕业后考取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阜外医院院长郭加强的研究生,成为这位心外科专家的得意门生。1982年获硕士学位后,留院工作。1984年6月到1985年底,赴澳大利亚著名的心血管专科医院——查理王子医院深造,成绩突出。回来后晋升主治医师,又担任了“阜外”冠心外科病区的负责人。
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然而,1987年5月,他突然提出调离“阜外”,到心脏外科一片空白的边疆——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去“创一番事业”。
他的请调顿时在“阜外”引起了强烈的震荡!
平静被反差打破
澳大利亚。美丽的布里斯班市。条件优越的查理王子医院。刘晓程离开“阜外”的念头正是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萌生的!
进修,学习,研讨,手术……刘晓程很快发现:这里尊重每一个人的才干,只要你有能力,就可以充分发挥。不讲年龄,也不排资历,只要言之有据,学生可以毫无顾虑地向长者和导师挑战。前辈们不仅不会觉得“丢面子”,还会由衷地感谢和赞扬年轻人。
不久,他更有了亲身体验。在澳大利亚,外国进修生只能以临时注册医生的身份参观手术或做手术中的助手。这使刘晓程受到了限制——心脏外科医生不操刀,谈何提高?他的导师、国际知名心血管外科专家奥布莱恩博士毅然破例把这位勤奋的中国学生推到了前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刘晓程参加了500多例各种心脏及大血管疾病的手术,还担任主刀,做了40多例先天性心脏病、瓣膜痛和高难度的“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刘晓程有点惊奇:自己原来还能干这么多的事,干这么难的事。由此,他发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自己。他静下心来想:这些事如果在国内让我做,我也能做!
在“阜外”的那些年,尽管他读到研究生毕业,又有多年的实践经验,也三十好几了,可还是被认为“嫩”。很多事情轮不到自己干。等轮到的时候,好时光怕早就过去了。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后怕。他进一步思量着:施展自己能力的最佳位置在哪里?“趁还年轻,离开阜外”一个念头忽然闪将出来!
到哪儿去?他了解全国心脏病人有600万,需要作手术的300万,可现有能作心脏手术的医院都在大城市……
“到下面去!”刘晓程很快下了决心。
进修结束了,奥布莱恩博士舍不得这个“工作努力,谦虚机敏”的学生。“留下来,”他对刘晓程说:“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把夫人接来陪读,把孩子也接来,我安排他到当地最好的小学读书。”
刘晓程很感激,但婉言谢绝了。
请调
请调毕竟是件大事,得和妻子商量。
刘晓程的妻子洪依舒,也是学医的。他俩的老家都在黑龙江佳木斯市。刘晓程从澳大利亚回国不久,小洪的户口终于进了北京,并被安排到北京邮电医院工作,还晋升为主治医师。以后,他们又分到了一套两居室的住房,儿子也进了一所条件优越的小学。
然而,刘晓程对妻子讲,他想抛弃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到黑龙江牡丹江市去。他去那儿搞过巡回医疗,由于气候等原因,那里心脏病的发病率高于全国平均数,可是没有心脏外科的带头人,做不了这方面的手术,许许多多患者求医无门……
洪依舒一时感到很突然。但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也懂得这一代人应负的职责。因此,洪依舒想得通。
1987年5月13日,刘晓程写下3000余字的请调报告,递给了医院党委和郭加强院长。
他写道:我决心抛弃北京优越的物质文化条件,申请到牡丹江市东安医院工作,请院党委和院长予以理解、支持和批准。如坚决不允,我只好选择辞职这条路了!
劝说,挽留,一切无效。院里无可奈何,只好放行。
23天后,刘晓程离开了北京。
甜、酸、苦、辣
到牡丹江的第二天,他做了第一例心脏外科手术。如今,一年又八个月过去了,他已经为280多位病人做了心脏手术,成功率达96%。今年1月9日,他还为一名53岁的患者做了难度很高的“冠状动脉搭桥术”,开了黑龙江省这方面手术的先例……
“甜、酸、苦、辣,啥滋味都尝到了。”刘晓程回味说:“不过,毫无疑问,这也是最充实、最有意义的一年零八个月。”
牡丹江是心脏外科的“处女地”,东安医院又是一所条件简陋的区级医院。从培训人员,操刀手术,到寻求资金,添置设施,全靠刘晓程张罗。并非人人都是“热面孔”,他也像皮球一样被踢过。住房又一时解决不了,只好暂住办公室。孩子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北京多好,咱回北京吧!”
刘晓程心里酸酸的。但一想到治好了来自9个省的病人,便回味犹甘。病房里,七八个患者见记者来访,都抢着说话。“难得刘大夫的热心呀!”“北京不呆,还不是为我们。”“心脏病不好治,我们都熬好几年了,现在刘大夫来了,把我们的病治好了!”……
绥芬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克忠才34岁,被先天性心脏病折磨苦了,一直靠药顶着。去年3月11日,刘晓程为他动了手术,二十几天后,王克忠像正常人一样出院上班了。他含泪把一面上书“再生之地”的锦旗挂进医院。
抬进来的,走回去了;愁眉苦脸来的,喜笑颜开地回去了;尤其是孩子,手术前像小老头似的不敢活动,手术后能蹦能跳了——刘晓程看到这些,心里能不甜吗?
十几个近年医科院校毕业的年轻人,大城市不去,大医院不留,主动奔刘晓程来了。现在,刘晓程周围已有一批得力的助手——这,能不鼓舞他吗?
黑龙江省和牡丹江市已联合投资746万元,争取今年内把“牡丹江心血管病医院”大楼盖起来。省委书记孙维本说:“楼堂馆所要砍,这个项目要保。”
这种种都焐热了刘晓程的一颗心。
记者与刘晓程的八问八答
问:你下来了,为什么有不少和你有同样感受的中青年知识分子想下又下不来呢?
答:下来,一要有勇气,二要掌握些真本领,三要有点牺牲精神,四要有点风险意识。老实说,下来确实不如在上面“日子好过”,但下来一定比在上面充实。人生就是创造,与其在那儿苦闷彷徨,怨天尤人,不如拿出行动,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问:万一失败呢?
答:当然有这个可能。我觉得在创造中失败了,也是一种收获,一种财富。我有一个看法,中国知识分子“成功”的意识太强了,对“成功”的理解也太狭窄了。
问:从大地方到小地方,会不会影响科研?
答:会有一些影响,我在“阜外”主抓国家“七五”期间冠心病临床与科研的重点攻关项目。到牡丹江后,这项工作暂时停下来了。但等大楼盖起来,条件具备了,研究工作还可以继续进行。
问:你下来手术做得很多,从提高业务的角度看,一次次手术是不是简单的重复?
答:不是的。每个人的病情不会完全一样。另外,我还做了不少难度较高的手术,像“搭桥术”,要在“阜外”是轮不到我做的,这对我确实是很大的锻炼。
问:现在科学技术发展很快,在牡丹江这个相对闭塞的地方,怎样避免“落伍”?
答:关键是不要自我封闭。我与有关部门取得联系,大家都很支持。北京中国图书进出口总公司把世界上最新的心血管方面的书籍介绍给我,设在西安的全国最大的一家进口资料复印公司也帮助我。我与“阜外”保持着密切联系,与澳大利亚导师和其他一些国家的一些专家也经常通信,有条件还要请他们来访,我也要到国外去看看。
问:为什么要选择牡丹江这片“心脏外科”的处女地?
答:从零开始,不受约束,一切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图放手干。
问:你觉得年轻人应该怎样处理好与导师、长者的关系?
答:我认为对导师、长者一定要尊重,他们有许多宝贵的东西值得年轻人学习。但这里需要搞清楚的是,它和年轻人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干是两回事。
问:下来收入是不是多一些?
答:我还拿我的一份工资。我下来不是为了钱,为钱,我早就留在澳大利亚了。
刘晓程通过答辩,已破格晋升为主任医师。去年年底,又被国家科委和人事部批准为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
“今后的路还很长。”刘晓程说:“是不是一定能走成功,还不好说。不过,我要继续往前走。走,才有路。”
                    (新华社供本报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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