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之家 战壕生活速写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战士之家
战壕生活速写
柯岗
“战士们在战壕里生活究竟如何？”为了彻底了解，我随一○四部金主任，六四部队张科长，走进最前线的战壕里去了。
这是完全想不到的，他们在敌人的密集炮火下把战壕修的如此整洁而复杂！两边削的像镜面一样的光滑，地下凸起，两边留有水沟，看去全然像一条小马路。两旁伸出无数条支路，这里每人都做好了自己的射击工事和寝室，都是精雕细刻的洋式门面，并且书有：“挖穷根”“立大功”“神仙洞”等横额。室内除铺位之外，人人都有枪架，和放衣服、鞋子、手电筒、饭碗等专门设置。此外，他们用刺刀在寝室内外的墙上；刻划着自己最喜欢的标语。我曾经钻进好多人的寝室去看过，他们的标语大部分是：“保卫毛主席，为民立大功！”“歼灭蒋军，穷人翻身！”“工事就是家，死也不许丢掉它！”“多流汗，少流血！”“学习王宏法挖工事的经验！”等，最后我看到鄄南战役过来的雄书宜的寝室门口，那里刻着：“工事挖不好，才算草鸡毛（落后的意思）！”我问他为什么喜欢这样的标语呢？他说：“我从前挖工事是不用心的呀！”
各连排的寝舍旁边，都挖有地下茶棚，那里放着两个大缸，一缸红豆汤，一缸冷水，冷水是专供洗脸洗脚用的。还有一条小沟单独伸到另一个方向去，那里是厕所。
再前进，一转湾，我忽然听见有个小型乐队在奏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曲子，我还以为是文工队在这里哩，我进门一看，那里是第三号俱乐部，有三四个战士用大正琴、口琴、提琴合奏。他们仅仅从眼角里看了我们一下，仍旧认真的吹着拉着。我向金主任建议，这样奏乐是否敌人发觉了会打炮呢？几个战士抢着说：“远的很，至少还有二百米，叫他打吧，尿都不尿他！”
俱乐部是在地平线下的一座半间天的小屋，一个战士说：“就这屋顶，你就有榴弹炮也扯淡！”室中间放着一张方桌，上面铺有崭新的黄色军毯。四周架起三尺多宽的木板，上面有次序的放着各种读过了的报纸，我一张一张的翻阅，有五月二十三日以前的全份《战时生活》报，五月二十一日以前的全份《人民的战士》报，军区出版的《比一比》画报，《人民解放军》报，《冀鲁豫日报》，《人民战士报》等。另有许多军棋，象棋，跳棋等玩具。墙上贴着边区政府慰问前线将士的信和一条醒目大字——“下棋不忘看报”。
我真敬佩战士们的对称美学观，他们在门口两旁煞费苦心的砌了两个二尺高的四方台子，上面放有两盆野花，正中挂着他们自己办的《野营报》，内容极为生动而丰富：共分点将、谜语、诗集等栏，这里有九班战士田治林的一首诗，题叫《老狼无法救小狼》，下面写着：
“城里一群狼，
蒋介石好比他亲娘，
八路军救民把狼打，
它娘心里发了慌，
同志们努力捉小狼，
捉住小狼捉老狼！”另一首是滑南战役从蒋军四十七师过来的战士黄义刚作的《立功快乐歌》：“喜洋洋来喜洋洋，立功之名天下扬，人人尊敬个个讲，政府还要给奖赏，全家高兴真荣光。”还有一首是三排副张玉成作的《蒋军之样》，在这题目之旁他画着一只很胖的大猪，下面写：
“敌人好比一肥猪，
大家想法把它揪。
同志要想吃猪肉，
大家努力挖道沟，
道沟工事做的好，
想吃猪肉不发愁！”
谁说战士们不会讽刺敌人呢？这里有两个战士正在下象棋，突然两架美式蒋机给敌人送子弹来了，他们推开棋盘，架起机枪往上打，飞机忙往上飞，惊慌失措中丢下两箱子弹。但风势太大，白色的降落伞飘着飘着，竟吹向我们的阵地来了，许多战士拍着手说：“好呵！好大的慰问袋！”
我们走过将近十华里的战壕，没有看见一个战士在单独的活动或无聊的纳闷，他们不是读报、下棋、开检讨会，就是进行着近乎游戏似的学习，三三两两对笑着互问互答。其中要算七连一班田德耀和李治芹的问答最有趣：李问：“你是谁的兵？”田答：“我是老百姓的兵！”“你的任务是什么？”“为民除害！”“谁是老百姓的大害？”“蒋军。”“你怎样除他？”“争取立大功！”他们板着面孔，严肃的对答如流。我问他们这是不是指导员教他们的？他们说：“不是，是我们自己想着说的”。
当我们走过六班的寝室时，发现了一件指导员尚未发现的新事情，他们全班竟自动的演起了没有剧本的戏来，吴义装雇工，李山子装民主区长，李登堂装恶霸，其他人装民兵和群众，真名真姓，情况就是当地新收复区，雇工向恶霸诉苦后，群众把李登堂捆起来拉出寝室，于是众皆大笑而散。我问他们这戏叫个啥名字？他们说就叫“穷人翻身吧！”
最后我们走到著名杀敌英雄笑祥的工事里，他胸前着挂一个毛主席奖章和另一个模范奖章，正在指挥他全排同志替下午就要到来的新战士挖工事。他告诉我这是最前哨的阵地了，敌人离这里只有四十公尺。当他热情的向我探询了英雄王克勤的近况之后，他要我站在他指定的位置下从外部参观他和敌人们工事对峙情形，我看见他的阵地前面竖着一块门板，上写“人民解放军优待俘虏，早过来早解放自己！”敌人的阵地上不时有人探出头来，望一下便马上缩下去了。
五月二十四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