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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读《女儿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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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5-19
第8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醉读《女儿梦》
舒婷
早年,如果有人打伞在微雨的海边“徜徉”,有时还怜惜地扶起被踩倒的野花,人们便叫他诗人。如今再看到这种人,大家都掩鼻而过,迭声喊酸,80年代的诗人不分男女,一定抽很凶的烟,灌很辣的酒,跳舞时像只疯狂的陀螺,不跳舞则双脚高高搁在书桌上,每写一行符号,迸一串“放他娘的狗屁”。诗人的形象因诗的新潮已牛仔起来。蓦回首,文学界尚有一片宁静的古国风范,从中寻出斯妤定睛一看,心里长叹一声,真真散文人也!
斯妤整个人看去一派湿润,她的双脚若是插在“钟子尾的海涂”上,说不定即刻长成最平凡却最生机盎然的枷?。斯妤的大眼睛决不是热辣辣、黑沉沉、热带鱼似的缤纷七彩,而是空蒙、恬淡,近乎于痴,常常视而不见地超越北京蜂箱似的公寓,超越孩子满地的玩具和编辑部的废纸篓,恋栈于三角帆轻飏的海湾。斯妤的声音是那么轻,仿佛经不起惊吓似的,但读她的散文,你又觉得她高高挽起裤管,站在她插队的闽南土地的身影又是多么坚强!
再次“凝眸”看斯妤。
决不要以为这是个琼瑶笔下的纯情小女子,须知鹭江这尾“白鲢”一投入长安街自行车的洪流里仍是顶风向前;须知她有丈夫、儿子和小保姆,三者分鼎,以主妇为轴,又磨碎了斯妤一颗敏感的心。最后连我也不相信的是,她居然还穿起了军装,想不出她将蓬松的长发塞在军帽里何等模样,却深信她的眼睛决不会因此凌厉起来。在斯妤散文中低低涌动或铺天盖地掩来的蔚蓝,始终是她天性中真正的底色。
坦率地说,我不太喜欢斯妤1985年以前的一些文字。从这些文字可以看出斯妤文学出身名门正途:礼赞山川秀丽,感怀热水故土,吟咏风月花草,有章有法,笔调极为流利顺畅。现时小说也好,诗歌也好,已抛去方巾,或出家当狗肉和尚,或入林拦路打劫,或上天或入地,只要有那么一针之地没沾上指纹,便有无数双手抢前伸去。有时候觉得散文(又何止散文)写得太整齐太干净太光滑太没有毛病,这正是最大的毛病。
斯妤从她的“作文示范”中脱身出来,已是1985年之后。憨呆的“歪嘴仔”、怪癖而又水晶般透明的“婉穗老师”,明舅母临死前的心态,令我们重温闽南一隅特殊文化氛围里的习俗世相,以及作者自己又疼又爱悲喜交集矛盾重重的感情世界。聪明的斯妤一面在过去的体验中加深使用她的挖掘机,同时又回眸于自己的内心,从《等待你》中对生命君临的焦灼不安忧乐参半的希冀,到《凝眸》里充满母性全身心的奉献与深沉,更使我们体会到一个普通女人灵魂里的纤细,丰富与博大。
斯妤的手法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朴实无华的直接协入,画龙点睛地表面轻描实际深寓,甚至文字也疏松些了,有了些余地。我常常想语言的张力就是不要使用过头。斯妤的新作一再给我这样的启示:“还是实话告诉我,不要拐弯抹角了。”
写散文,斯妤非但比我执著,而且更有成就,她是付出了全部心血。而我只是因为写诗类似近身肉搏,写散文则隔岸放一枪,本没有资格对斯妤的创作苦辛喋喋不休。但是当我从目前浩瀚的散文集中读到斯妤的《女儿梦》,品到那些浓郁的闽南味儿,就好像多年侨居海外的游子听到一声吆喝:“烧肉棕吔——!”立刻口舌生津。
于是,就唠叨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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