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1阅读
  • 0回复

在松间幽径上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5-28
第8版(副刊)
专栏:世纪风

  在松间幽径上
黄秀红
那片松树林,是一清静去处。每当落日黄昏,我便冷落庭院里那丛开得正欢的一串红,蹀躞于松间的幽径上。
我不愿见到她,更不愿在这宁寂的自然氛围里见到她。可咫尺间,她怀抱一个满月的男婴,背着一个两岁的女孩,无情地出现在松尖错落的山径上。
四年前,我在一所乡村中学任教。在50双天真无邪的凝睇里,就有着她那充满灵气的眼睛。近乎初中阶段的全过程,我一直是她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她勤奋好学,成绩优异。她的作文,淡淡的笔调,散发着山间花草泥土的气息,往往让我爱不释手。节日晚会上,她的一曲天然纯真的清唱,也博得四座热烈的掌声。一朵蓓蕾,含苞欲放;一条欢畅的小溪,可期汇入浩渺的江河湖海。
临近毕业,我因转干到机关供职,惜别了这群朝夕相处的中学生。那天,她缺席了,也许又是生病或什么的。
两年前,在县医院的候诊室里,我和她不期而遇。却见她撩起前襟,袒露着硕圆的乳房。怀里女婴的小嘴贴在乳尖上,一口一口地吮着乳汁。见到我,她的一撮青丝慌张地垂在前额,嗫嚅地说,她没有选择升学的道路,就在我告别校园的当天,她也离校出走,把少女朦胧的爱融进了一外地木匠的怀抱。我难过,心里充斥惋惜、失望、责备的复杂感情。她啊,是水做的骨肉,也是土做的骨肉。
此后,我一直没有见到她,也没有听到她的片言只语。她像一片清晰的云,在空中蒸发、粉碎,变得模糊又模糊。
可今天,当我和她邂逅于这片恬淡清和的松间,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倘若借用维吾尔族姑娘的习俗,她当编织着梦幻般的第十九条辫子。她坦然,眸子里消失了学生时代的灵气,脸颊上也退却了候诊室里的羞云,只是热切地说:“老师,几时给孩子取个出息的名字吧。”尔后,凄美地一笑,顺着山径,翻过山脊,那边炊烟升起的地方,她的男人忙着为山民打制家具。她呢,就这样拖儿带女,走村串户。
直至这时,我才意识到几年的粉笔生涯是失败的。失职,使一名很有才情的女中学生失却了美好的前程,过早地负着重荷,匆匆于那一扉扉沉重的柴门。
月亮像银盘,透过松间,筛下点点斑驳的碎银。景物依旧,而心灵不能苟且。这里,再也不是我远去世事、流连忘返的乐园,只有解剖,只有悔悟,只有反思……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