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碉楼夜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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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6-25
第5版(国内专页(政治·法律))
专栏:民族地区纪行

  碉楼夜话
本报记者 龚金星
四川茂县白溪乡,在大山深处。为识羌族独特的碉楼真面目,我们在这里停车。从乡政府出发,爬山半小时,即入白溪寨。67岁的羌族老人周巷成把我们迎进了他家的碉楼里。他告诉我们,这座碉楼相传好几百年了。
羌族人民“依山居业,垒石为室”。以石块石片作原料,黄泥为粘合剂,建造碉楼碉房,是每个羌民的拿手好戏。施工时,他们不绘图、不吊线,也不用柱架支撑,而是凭艺术想象,信手而来。这种房子不仅坚固耐久,而且经多次地震不塌。碉楼通常分为三层,底层关牲口,中层住人,最上层储存粮食、物品等。
一日白溪游,流连忘返,不觉暮色苍茫。此时,山雨点点。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也有些腰酸腿痛了,我们便在一个名叫“下杜”的寨子里歇下。
赶巧,寨里的杜洪全家新碉楼完工。晚上,村里的男女老少到杜家饮“咂酒”,以示庆贺。杜洪全来请我们。作为远方客人,在男女老少边歌边舞中,我们饮了第一口酒。
饮完咂酒,在火塘边坐定。村民们围着我们聊了起来:
陈开宇,35岁。作为一村之长,他和我摆的第一个话题,是寨子里的那所小学。显然,这是村民们关心的热点。他说——
下杜,1974年开始有学校,1983年撤销,原因是上边认为学校太多了。从此,寨里的小孩只得到10里外的乡中心小学读书。小孩走不了10多里路不说,还要过两座吊桥,家长也放心不下,读书的在寨子里快绝迹了。我是铁了心,逼老二去上学,可是读了两年,识不下20多个字。原来他并没有在学校上过几天课,每天只是走到中途,就往回赶,边走边耍,太阳下山时,刚好回到家里。寨子里百几号人,没个读书的,急呀。大家一咬牙,凑钱,第一次凑500元,用来做了课桌20多张。不久,又凑起了第二个500元,为聘来的老师添炊具,修理教室门窗。1986年终于恢复了学校,10多名学龄儿童,放下羊鞭,背上了书包。到现在,有学生22名,分一、二两个年级,一位老师上课。
我们山里人认准一个理,不读书,跟山外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为争取学校合法,我跑了好几趟县文教局,就是得不到承认。因此,学校的每一分开支都靠几十户村民自筹。尽管我们在尽最大努力,但总是有些难以承受。
陈聪莲,35岁,五个孩子(四男一女)的妈妈。在下杜,像她这样年纪,有五、六个孩子的为数不少。我和她说起计划生育的好处。她说——
我也不想生这么多,儿多母苦呀。但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没有几个儿子,是要受欺负的。若有个什么争执吵闹,腰杆子也硬不起来。再者,没有几个儿子,也富不起来。这上山下山是没路的路,一年少说也有好几千斤东西背上背下,没有男人也不行啊。虽然地少,山上有的是荒可开。你讲的这些道理,我们这里这两年也在说。
杜洪江,22岁,读过小学五年级。我和他搭话时,几个小伙子打岔,说他父母正在给他找媳妇。上午,乡党委书记告诉我,这里父母包办婚姻还占相当大的比例。于是,我问起了杜洪江的婚姻观。他说——
结婚,还是要靠父母。一是经济上要靠他们。我们这里的年轻人一般只有结婚后,才有可能经济独立;二是不靠父母也很难找到对象,原因是平时与外界交往很少;三是父母物色的对象,不能不愿意,否则就是不孝顺。父母把我们养大不容易,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父母给的,怎么能不听他们的?我的父母已为我备齐了一切结婚费用,我除了把家里的生产搞好外,很轻松。
坐在一角不吭声的是陈开福,50岁,家在另一座更高的山上。下午,我们在往山上爬时,他在我们前头,在不成其为路的山道上,背着几十公斤马铃薯种,一步一步往山上挪,中途休息时,我们就认识了。此时,他因天黑路险,留宿在此。我和他拉起家常。他说——
家里8口人,6个小孩,最大的女孩17岁,最小的1岁。承包了12亩地,主要种马铃薯、玉米、胡豆。马铃薯一年收3万多斤,除留足口粮外,余下全部喂猪。每年养猪15头,没办法运下山来,即使运下山了,卖的钱,还不够运费。15头猪只能杀来吃,一年到头没什么蔬菜,只是马铃薯加猪肉。此外,能收千把斤胡豆,可换回将近600斤大米,平常吃个新鲜。
夜11点多了。山雨越下越大,山涧流水,越来越响。有些耐不住疲倦的羌胞已悄悄离去,毕竟走了一天山路,我也困顿不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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