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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茶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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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6-25
第8版(副刊)
专栏:

  家乡的茶歌
王静平
好久好久没听到家乡的茶歌了。
汽车还在蜿蜒的山区公路上盘旋,我的心早就翻山越岭飞到了家乡。
我的家乡位于千里大别山中段,山高土肥,栖云养雾,是个有名的茶乡。记得每到采茶时节,那些红褂子绿裤子辫梢上系着红绳子的山妹子们,背着竹篓,成群结队上山采茶。远远望去,仿佛点缀于万绿丛中的一朵朵红花,又似一束束闪烁的火焰。她们边采着茶边唱着茶歌,有时你唱我和,有时一领众合,那优美的音韵,系在风的游丝上,从这坡飘到那坡,从那坡飘到这坡。
我家乡的茶歌,歌词大都四言八句,通俗易懂,一袋烟功夫便能凑上一首,却几乎包容了所有的情绪。热烈奔放的,婉转清甜的,细腻柔情的,高亢深沉的……
在我家乡,不单采茶时节唱茶歌,平时也歌声不断;也不单采茶姑娘会唱,那田地里盘扒的老伯,那小河旁浣洗的村妇,那牛背上打滚儿的光腚,那老槐树下扭绳打索的后生,谁都能来上一段两段!有趣的是,村里每逢嫁女娶媳,添子加孙这些喜庆事儿,当家的少不了要挑选几名歌手唱唱茶歌,凑份热闹。更有趣的是,乡亲们放落年饭碗,顶要紧的事儿是吊嗓练歌,出门唱,进门哼,曲不离口。这是因为年年谷雨节,村里都要举行茶歌赛,就像水乡五月端午赛龙舟。
这一天,外甥接舅,女儿接娘,情郎接阿妹,阿妹接情郎,家家户户都把自己的三亲六眷请来了,加上十里八村蜂飞蝶舞般赶来看热闹的人们,简直把村子闹沸了!赛台没什么讲究,依坡儿就坎儿,略作修补,立几根柱子,用晒筐、竹席什么的围个三面,就算是台儿了。如果是在夜里比赛,就在台沿吊两只便壶灯,虽不敌电灯,却也火红一片,引得无数的绿色小虫绕着火光团团飞舞。
参赛者不论年龄大小,辈份高低,愿者都可参加。歌手们都打扮得齐齐整整,鲜鲜亮亮,不亚于过年过节。由曾夺得过冠亚军者组成评委会,当场决出名次,奖品不外乎脸盆啦毛巾啦草帽啦什么的。我隔壁的玉梅姐算得上全村唱茶歌的第一块牌儿,曾拿过“三连冠”,被誉为茶乡“百灵鸟”。记得学习小靳庄那阵,为迎接上面的检查团,大队头头要她用茶歌的曲调演唱《十学小靳庄》,她才不去呢!实在顶不住,她就将嗓子弄哑了,气得头头顿足捶胸。唉,那时,山荒土失,十里茶园不见茶,乡亲们望山兴叹,哪个肚子里不窝着气,谁还唱得起来?!
天真会捉弄人,刚才还晴晴朗朗,等我上得茶山,却不知从哪儿来了那么多的雾,白茫茫一片,将茶山遮瞒起来,不让我看,像故意打个谜儿让我猜……不过,雾能阻塞我的视觉,却不能阻塞我的听觉与嗅觉——
那磕磕碰碰的笑声传出来了!
那忽西忽东的鸟音漏出来了!
那沁人心脾的香馨溢出来了!
那优美甜柔的茶歌飘出来了!
哦,茶歌!又听到家乡的茶歌了。这拧得出春茶的绿意,拧得出泥土的芳香的茶歌呵!这带着茶农收获的喜悦、劳动的欢乐和心中绿色的希冀的茶歌呵!仿佛薰薰清风拂着我汗湿的面颊,仿佛潺潺山泉流进我干渴的心窝,我的乡情顿然升起,不禁有调儿没词儿轻轻应和着。此刻,我的心儿呵,像蹦出了胸外,变成一支翠绿的茶歌,在茶山漫跑,唤也唤不回。
“大伯,您回来啦!”
一位身段苗条有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妹子在跟我打招呼。仔细一瞧,原来是玉梅姐的细女儿水竹。
“去哪儿呀?”我问。
她莞尔一笑:“赛歌去呗!”
“赛歌?今天又不是谷雨节,怎么……”
“大省城的茶专家今天来,我们特地举行一次茶歌赛,为专家们接接风呢”。
水竹还告诉我,自从好政策上了咱茶山,年轻的村长就提出,靠山吃山,靠茶致富,要搞出第一流的好茶打入大城市,直至打到国外!村里办起了培训班,让我们年轻人学茶叶的栽培和制作,还学外语呢!
我听着,默默地点头。
水竹看了看表,向我笑了笑(那意思是不能陪我了),便匆匆下山去了。
雾,已经褪去了,一片连着一片郁郁葱葱的茶园全部展现在我的眼前。
山下,锣鼓声起,茶歌飘来,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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