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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布”亚崩和她的女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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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7-09
第5版(国内专页(政治·法律))
专栏:民族地区纪行

“纽布”亚崩和她的女儿
本报记者 刘伟
“纽布”亚崩洗净双手,披上绛红色毡袍,赤脚立于木板上。她默诵咒经,很快进入另一境界。
随她微张的眼看去,密林覆盖的江嘎山山腰有一丛挂白色经幡的木杆,那是山鬼常来往之地。
“纽布”是珞巴族中最具活力、亦人亦神的大巫师。
我们到南伊珞巴乡采访,巧遇“纽布”亚崩念咒驱鬼、杀鸡看肝纹占卜仪式。
西藏的珞巴族生活在喜马拉雅东南山区,1959年以前还处于奴隶制社会,生产方式是刀耕火种,结绳刻木记事,有语言无文字。珞巴族信仰“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逢上生、老、病、丧、婚和盖房、出猎、耕种、收成,都要祭神跳鬼或杀鸡看肝纹占卜凶吉。
去年秋天,我在拉萨观看了一台歌舞节目,其中获西藏舞蹈比赛创作二等奖的双人舞《古老的主题》,给我印象极深。编舞并主演的珞巴族演员亚依解释说,该舞蹈的语汇,大都取材于她母亲亚崩祭神驱鬼的跳巫动作。
南伊村外草坡上,有几户珞巴族居民,亚崩家门前,树枝上高挑着一只死鹰。
在整个占卜仪式中,亚崩不停念咒。两根竹棍呈弓形插在地,上面并置六根代表附近六座山山鬼的细竹签。求凶吉的病妇亦净面净手,坐在亚崩身旁。
亚崩接过病妇杀死的小鸡,在竹签上,滴鸡血沾鸡毛,六根竹签逐一念咒,然后熟练地剖开鸡膛取肝,观其纹路。
给我们当翻译的达嘎乡长说:“亚崩以神的身份召鬼,请鬼不要缠住病人,问鬼是否要猪或牛,第一个鸡肝纹路不吉,再杀第二只鸡,直到鸡肝呈现吉纹。”
病妇叫亚嫫,42岁,是3公里外才召珞巴新村居民。今年2月,她腰腿疼卧床不起,请亚崩占卜,杀了50只小鸡看肝纹,病情好转后,杀了2只狗、3头牛、6头小猪送鬼。到4月底,亚嫫脚踝发烧肿大起来,她又背着鸡笼专程来请“纽布”亚崩占卦。
那天我们看到,亚崩占卜用了4个钟头,杀了8只小鸡,至于许愿多少牲畜送鬼,亚崩说还没看到满意的鸡肝纹。
我问:“每年仅是占卜跳巫,就要宰杀大批牲畜,对乡民生产生活有影响吗?”
达嘎乡长苦笑一下:“当然。甚至有人为占卜倾家荡产。现在牲畜分到户了嘛”。
就在亚崩杀鸡看肝纹为病人占卜凶吉之时,远在千里的拉萨,她的女儿亚依正在宽敞的练功房集训,亚依不久将随艺术团出国演出。
谈起她母亲,亚依脸上充满自豪:“母亲非常了不起,无论跳神还是占卜,都是全身心投入。可惜珞巴族没有文字,不能记载母亲置身幽灵世界的感受。如果说我母亲是珞巴族信仰的代表,体现了珞巴族对世界的认识程度,那么我父亲则是珞巴人的代表。他是猎人,曾猎过喜马拉雅虎,会木工活儿,也会编织竹器,家里的牲口和耕地也是父亲照料。”
亚依13岁被西藏歌舞团招生,送到北京中国舞蹈学校学习5年。1982年毕业回到西藏。除了跳舞,她最喜欢台湾女作家三毛的作品,平时自己也写点小诗。刚从北京回家探亲,强烈的反差使她震惊,尤其晚上目睹了母亲如醉如痴的跳神。亚依回忆说,从那以后她淡忘的民族意识复苏了,第一次有了责任感,有了目标,那就是用现代舞蹈艺术形式介绍珞巴族文化。
“《古老的主题》表现嗜杀成性的珞巴族祖先阿巴达尼在太阳母亲召唤下,人性复苏,放下战刀,迎接和平。同时也表达我对本民族的期望:告别愚昧走向光明。”
亚崩说她从小就可进入鬼神世界,11岁做“纽布”,从一狂犬咬伤病人的伤口吸出两只手指长小狗。直到现在,63岁的亚崩仅去过数公里远的米林县城。她感伤地说,现在信“纽布”的珞巴人多是中老年,年青人稍有小病便去县里的医院。
亚依刚结婚半年,丈夫嘎玛是四川甘孜藏族,曾在印度学习5年英语,现在是拉萨旅游公司导游。亚依请我喝咖啡,笑着说:“要在过去,珞巴人和外人结婚是绝不可能的。现在当然不同了,重要的是我们感情很好,观念相近。”
不久前,亚依回家探望父母,母亲对女儿说:“你在外面许多年,也该回南伊了,我给你几头牛。”亚依只是笑,因为她早已下决心献身舞蹈艺术。
采访亚崩母女,我似乎瞬间经历了社会发展的漫长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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