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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的吊金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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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7-09
第8版(副刊)
专栏:

雪域的吊金钟
杨景民
央拉来到我家时,就捧着这盆吊金钟。花盆是陶瓷的,上边有栩栩如生的藏族图案。花树根很粗,深深扎在原本是西藏的泥土里。枝杆呈黑色,如铁铸。疏朗的叶片下,一朵朵橙黄的花儿像一个个倒吊着的小金钟,如果有风,它们像会发出叮叮当当的美妙韵律似的……
我很熟悉这盆吊金钟。
20年前,我由关中参军到了西藏。一到高原,我就到处寻找雪莲花。那个长着胡子的甘肃老兵就笑我,告诉说雪莲花只是雪线上才有,拉萨城郊不生长,倒是送给我这盆盆景,说它一样好。它是用大号的白铁皮菠萝水果罐头筒盛栽,花正好,橙黄的吊钟儿,像由金子雕成。后来,这个甘肃老兵在修筑拉萨附近一个电站时,不幸因公殉职,长眠于拉萨西郊陵园。当时我几乎天天都给这盆吊金钟洒水,滴滴水珠像我的点点眼泪。看到这盆吊金钟,我自然也就想起了我的藏族老师平措。
我是带着一把小提琴到西藏的。那时师、团演戏,需要管弦乐。部队首长就给我联系到地方歌舞团学习,求师于平措老师门下。当时他有四十五六岁吧,高原的紫外线恩赐给他一身红黑的健康色,干练,富有学者气质。他是个孤儿,父母亲在十八军进藏前就死于饥饿线上。他少年很苦,是随着西藏的新生而新生的。十八军到拉萨后他就被收入孤儿院,以后被分到一个新成立的文工队,文工队又送他到内地四川音乐学院学习,后来就被任命为歌舞团的小提琴演奏员。他的琴在拉萨和西藏颇有影响。师母玉珍在市政府工作,有儿女四个。大的就是央拉姑娘,下边三个全是光葫芦,最小的那个叫达瓦,老师很爱他,称他“达达”。
当然,老师也很爱我这个部队学员。他总是手把手教我,善于诱导,耐心启发我的心智。还给我很多当时极难找到的如《贝多芬传》、《泰戈尔传》、《达赖六世诗选》那样的书看。我每个星期六到歌舞团学习。一次,因为白天国防施工要赶活儿,没去成。平措老师下午竟骑着自行车赶十几里的土砂路,到我们的北郊工地,等我下工后给我补课。授完课,已是繁星满天,月辉满地。因为有事,他又骑着车子回歌舞团去。那高原夜色下的行车人的背影在我脑海中是永远抹不掉的。那一年军区搞文艺调演,我们受到了嘉奖。为了感谢老师,我给他送去了我所喜爱的这盆吊金钟。
以后,我被调到大军区搞文化工作,便离开了拉萨。一别竟十年之久。但我魂绕雪城,梦里常回高原,还和西藏的藏族亲人保持经常的书信联系。人生无常。不幸的是,我离开高原不久,平措老师在一次演出途中因车祸遇难。所幸的是,老师的几个儿女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都已长大成人。央拉已经26岁了,在上海音乐学院深造4年,现在是西藏歌舞团有一定影响的独唱演员。长子在西藏报社当编辑,次子在广播电台作技术工作,最小的那个可爱的“达达”,也在西藏大学读书。师母身体健康,工作愉快。这一切,如果平措老师的在天之灵得知,我想他也会十分高兴的!
央拉这次是到内地参加一个音乐活动的。她说我有好几年没到西藏了,他们家的人都很想念,所以母亲叫她坐飞机出来时一定要把这盆花带给我。我当然也很想念他们。金灿灿的吊金钟,把我带到了西藏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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