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哨卡——乃堆拉 [复制链接]

第5版(国内专页（政治·法律）)
专栏：

雪山哨卡——乃堆拉
本报记者　傅旭
登上乃堆拉
汽车沿着乃堆拉雪山的公路盘旋而上。车窗外不时闪现过一丛丛杜鹃花，红得那般耀眼。离山顶越来越近，一座木头搭成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上写一副对联：“高原风雪寒万家睡梦香，立志干四化吾心在边疆。”一位战士守卫在那里。由此进去，即属军事防区。
战士检查过我们的证件后，车子继续前行。走不多远，停在一座小水泥桥前。当时已是5月初，山腰处山花烂漫，而眼前却是冰雪世界。要想到达山顶的哨卡，只有靠我们的两条腿了。
视线越过皑皑白雪，哨卡似乎近在咫尺。战士们垒就的矮墙，远远看去酷似长城。
开始，带着一股新奇，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没膝深的雪向前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甚是惬意。待到几十步出去，我已是气喘吁吁，心跳得要蹦出来，一摸脉搏，130多下，抬头望望，哨卡好像还是那么远。
就这样，一步三喘，我们来到了亚东县境内海拔4413米的乃堆拉山口哨卡。半截裤腿湿透了，鞋里灌满了雪水，一公里多的路竟走了近两小时。对于我们这些很少登山的内地人来说，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以说与征服珠峰的登山队员是一样兴奋。
“水晶宫”的主人
副指导员罗东海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个头不高，圆圆的脸，来到乃堆拉已两年了。
“乃堆拉一年有8个月大雪封山，不通公路，常刮七八级大风，有时铁皮屋顶都能给揭掉。今年春节前后下了一场大雪，将一个班的房子埋了，战士们在门前挖了个洞才钻出来。夏季，每天12点过后雾就从下面慢慢围上来，几乎天天下雨。战士们风趣地说：‘半年风雪，半年雨雾，冬居水晶宫，夏住水帘洞’”。说到这里，罗东海笑了。
“由于交通不便，我们吃的一般都是豆腐皮、粉条、干菜和罐头等。今年春节前夕，上级给我们送来一批肉和鲜菜，汽车走到15公里处上不来了。我们派出几十人下去接。上午10点出发，一人发了一筒罐头，半斤干粮，而每人平均负重达25公斤。12点一过，风雪来了，眉毛、胡子都是冰，饿了就着雪吃干粮。十几公里的路，大家拉呀、拖呀，等回到驻地，已是深夜12点多了。一看，筐里的小白菜都快揉成菜团子了。我们吃的是雪水；一个月左右才能收到家信；一年只有5个月左右有电。在这儿养猪，不是容易冻死，就是由于海拔高长得慢，一头猪养近两年，才长200多斤。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战士们的情绪却很高，不管是站岗、训练、施工，大家都争先恐后，没什么怨言。相反，几年的部队生活，使大家对哨卡、对战友都产生了一种难分难舍的情感。今年欢送老兵复员，队伍集合好了，锣鼓敲起来了，该指导员讲话了，他只喊了一声‘同志们……’眼泪就下来了，他一挥手，只说了一句‘出发！’。当时，走的，在的，好多人都哭了。”
穆忠明的故事
当自己的小宝贝来到人世间那一刹那，每一位初次当爸爸的谁不想早早去吻吻那稚嫩的脸蛋儿。但是，穆忠明却没有享受到这一欢乐，而且永远不会了。
穆忠明原是乃堆拉哨卡的一位连指导员，直到牺牲，他还没有见过自己已满1岁的儿子一面。他曾有过3次探家的机会……
第一次，他本可以赶上小宝宝降临人世的幸福时刻，他让给了另一位连领导。第二次，他看到连队任务重，又没走。第三次，正值往阵地送柴禾，他主动要求送完柴禾再回家。那天，他带领20多名战士完成了任务。晚上，他安顿好劳累了一天的战士，又看望了两位新排长，才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向连部走去。由于疲劳过度，一脚踩空，跌下悬崖。
在牺牲的前两天，他刚刚收到儿子的照片，父亲的信。信中说，家里人在等着他回来。
西藏军区给穆忠明追记二等功，并号召向他学习。
没有枪声，没有炮声，没有厮杀声，然而穆忠明却死得这样悲壮。
火塘边的歌声
屋外的台阶上，一只小鸟在战士用纸箱改做的鸟笼里蹦来蹦去；
山顶上仅有一块不大的平地，是战士们修建的篮球场（不知这个篮球场可不可以称得上世界最高）。尽管周围围着一人多高的铁丝网，调皮的球还总要找机会蹦出去，害得战士追到山沟里去捡，一个来回少说得半个小时；
活动室里那张乒乓球台，台面坑坑洼洼不说，还缺角、裂缝；
一块水泥砖中间用电线缠绕着，电线另一头拴在一节木棍儿中间，这是战士自己制作的练臂力的器械；
在社会上不少人管他们叫“傻大兵”时，战士们是怎样想的呢？墙上的“五·四专刊”有他们的回答：
战友，请别自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国防绿已在人们的心目中渐渐褪色，社会上一些人总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看待军人。
战友，请别自卑。科学家用知识发明创造，工人和农民用双手生产财富，而我们军人则是用生命捍卫他们。我们本来也许会当厂长或经理，然而为了更多的人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们穿上了绿色的军装，为了祖国的安宁和人民的幸福，我们操起了正步。
有人说，当兵的低能，这是他们的无知，我们能驾驭无线电微机等各种现代化机器；有人说当兵的不重感情，我想，正因为重感情才穿起绿色的军装……
亲爱的战友，抬起你们骄傲的头，让我们用生命和热血铸成巍巍军魂。
02炮组
正是这种战士的远见和骄傲，使他们不仅着眼于眼前，还在冰天雪地里为自己设计着美好的未来。不少战士参加了函授学习，有经济、秘书、行政管理、书法、无线电、财会、吉他速成、汽车修理等。
在宿舍里，我和几名战士一起围坐在火塘边，火塘上咕嘟作响的锅里正熬着1974年的干菜（据说还有1963年的）。我问一位战士：
“想家吗？”“当然想了。”
夏天晚上没雪，天是蓝色的，月亮特别美。每当此时，不少人为思乡之情所困扰。战士刘长喜灵机一动，和大家一起办起了月亮专刊，自编自印，抒发情思。
映着红红的炉火，一位战士唱起了《乃堆拉之歌》：
“告别了亲人，离开了家乡，来到乃堆拉边防线上。林立的冰峰是我树起的钢枪，小小岗篷是我奉献的地方，巡逻道上有我的志向，界碑旁刻下我的理想。啊，我在风雪中抒情，我在哨位上闪光。”
歌声在小屋里久久地回荡，听着听着，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往上涌，我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