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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党人的本色——访曾志同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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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9-08
第1版(要闻)
专栏:

共产党人的本色
——访曾志同志
秦天祥
最近,因工作上的缘故,我访问了曾志同志。
曾妈妈今年78岁,身材瘦小,面容清癯。战斗的烈火、岁月的风刀无情地在这位老人的额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她亲切而慈祥,像一位普普通通的老祖母一样。但她目光炯炯,眉宇间时时露出久经考验的坚毅。这位早年投身革命,1926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过井冈山革命斗争,解放后长期做党的组织工作,曾经担任过许多高级领导职务的老战士,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时刻关心着党风的根本好转。怎样在新形势下,继续发扬党的思想政治工作的优良传统,也是她经常考虑的课题。
我是不速之客,心中不免惴惴,生怕老人不快。曾妈妈却不介意。当时,她家刚吃过晚餐,油漆斑驳的桌上,摆着很简单的两菜一汤。曾妈妈放下碗筷,热情地接待了我。她说得很轻、很慢,像拉家常一样随便而自然。我刚来时的拘束感无影无踪了。
我环顾四周。这是一套平常的住宅。客厅和住房的陈设异常简朴,没有一件时髦的家具。陈旧的沙发上,沙发巾已经被洗得褪了颜色,并有两三个显然很难补缀的窟窿。墙上,除战士话剧团送的一幅陶铸油画像外,四壁皆空,没有任何装饰。一台普通的彩电,比起眼下时兴的大屏幕方角遥控彩电来,显得有些寒碜。冰箱是最近才添置的国产货。白兰牌单缸洗衣机早已破损,被搁在墙角。曾妈妈穿着一件深色的旧外套,蓝底白点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看样子,至少穿了10年。她偶尔抬一下手臂,手腕上露出一块面上已经发黄的天津产旧表。我心头一热,想起听人讲过的一件事:几年前,李大维同志第一次因公来到曾妈妈家,正赶上她家吃晚饭,主菜仅是一道汤。曾妈妈请客人入座,一起喝汤,并赶紧铺上塑料桌布——那桌布因过于老化,中间早已破损,皱皱巴巴、怎么也铺不平整。李大维被深深感动了,说:“共产党的官与国民党的官就是不一样啊!”
我又问起这块桌布。曾妈妈说:“后来,我把它从中间剪开,把边上的对到中间,缝补一下,挺好的,又用了好几年。”
说话间,曾妈妈拿出几串葡萄,请小保姆拿去洗洗。她自豪地告诉我:“这是我自己种的,请你尝尝。”
当晚,曾妈妈的女儿陶斯亮同志也在家。我问起曾妈妈的健康,斯亮说:“别看她七老八十、瘦骨嶙峋的,还常常自己跑到菜场去买菜,菜场又远,来回要走个把小时呢!”我一惊:“家里不是有保姆吗?”曾妈妈说:“自己跑跑好处多:可以锻炼身体,又可以了解社情,天天置身于群众中,心里感到踏实。”斯亮笑了:“好处是多,可是苦了我们了。妈妈去买菜,鱼呀、肉呀,常常舍不得买。
从来不买时令菜——除非有客人来。妈也不许我们花钱添菜。我的两个孩子长得细条条的,他们抱怨说,都是给姥姥饿瘦的。姥姥却说:这不挺好吗?不就缺点鱼呀、肉呀什么的,哪顿饭饿着你们了?夏天,西瓜不降到2角钱1斤,我们是不买的。有一回,我孩子看到西瓜降到4角1斤了,就买个来尝尝新鲜,姥姥却批评孩子太奢侈,真的生了气,坚决不吃,以示‘抗议’。妈妈常说:‘奢侈就是腐败。我是在奢侈中长大的,我讨厌奢侈。’不过,假如你以为我妈天生小气,那可就错了。妈妈对别人从来都是很慷慨的。比如,她寄钱给从前下放时的房东,请他们来北京玩,妈妈管吃管住,临走还送给盘缠;从前那位小保姆因为家有病人必须回去,妈妈送了她200元;我爸爸家乡有位后生考上了大学,虽然素不相识,妈妈听了很高兴,马上寄去300元以资鼓励。熟知我们的人都知道,妈妈对人是很大方的。”
我问:“曾妈妈是否还担任什么职务?”曾妈妈坦然地说:“早就退了,我是彻底地退。”斯亮说:“‘彻底’什么呀,这里妇联开个会,那儿少先队员举行什么活动,妈妈热心着呢!”曾妈妈说:“共产党员嘛,总要尽一点义务。用时新一点的话说,叫做发挥余热。”
我冷不丁提了一个也许很不应该提的问题:“听说,陶铸同志留下不少稿费……”斯亮说:“爸爸留下的稿费、公债连同后来组织上补发的抚恤金,妈妈和我一分都没有要,全部交公了。”我说:“其实,你们收入并不多,留下一点备用也好呵!”曾妈妈说:“我想,我们这样做,一定更符合陶铸同志的意愿。克己奉公、艰苦朴素,也是陶铸同志传下的家风。要说收入,我从1952年定级以来,工资一分也没有长,反而降过三次。有时,手头是感到紧一点,但,只要精打细算,日子还算过得去。人
民还不富裕,如果党的干部手头阔绰,能安心吗?”
说着说着,曾妈妈忽然想起请保姆洗的葡萄还没端来,笑笑说:“这孩子,一定到哪儿玩去了。”她起身到厨房去,自己把葡萄洗了,盛在一个盘子里端进来,并讲起了关于葡萄的故事:“我种的葡萄,去年有了收获,我真想尝尝,不料被这个院子里的保姆们‘共产’了,一串都没留。这些孩子!如果留给我一串,我就很满意了。”曾妈妈责备别人的时候,语气竟是如此温和,眼里洋溢着慈爱的光芒。斯亮也不禁笑了起来:“今年,大家很照顾老妈妈,留了好几串,否则,今天就可能没有你的份了。”曾妈妈一个劲地劝我吃,自己却一粒也不吃,眯起眼睛,欣赏着我吃得津津有味的神情,问道:“怎么样,这葡萄很甜很甜,一点都不酸吧?”见我点头,曾妈妈笑得可甜了。
话题一转,我建议老人到处走走,看看各地改革开放的新局面。她感慨地说:“想是这样想的。但是,不敢出门。我们这些人,一出门,地方政府和各级领导总是把我们安排得好好的,住得高级,吃得也好。越是这样,我越是心中不安。所以,我是尽量少走动。由于同样的原因,除了特殊情况,我一般不接受宴请。看到那种大吃大喝,我心里就难受。”老人沉思了一会,接着说:“对党内存在的一些腐败的现象,人民群众很气愤。其实,真正腐败的干部是极少数。对这种人,人民不满,我也看不惯。”我由衷地说:“共产党人都像您老这样就好了。”曾妈妈说:“你不知道,其实,像我这样的老同志很多都是这样的。就说我们这个大院吧,住了不少部长、省长一级的干部,绝大多数,还不是跟我家差不多,很普通很普通的。”
从曾妈妈的语气和眼神中,我完全相信这是事实。我曾同许多年轻人一样,对党风问题感到失望。这次访问,使我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关于党风,充分乐观也许还为时过早,但悲观失望也是没有根据的。共产党人、尤其是老一代共产党人的优秀品质,决不会被少数腐败分子所淹没。
这次访问,我本没有写点什么东西的任务,但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应该把我今晚的所见所闻写出来,让大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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