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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头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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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9-19
第8版(副刊)
专栏:

源头情
唐宝贤
燕山深处一块巴掌大小平坦坦的草地,小河淌出黑森林大山,汩汩穿过草地中央,河边三间草瓦相间的小屋静静地迎来日出日落,送走春夏秋冬。五十开外的李嫂独守着三间空房,知情人说她不愿搬进村住是怀念死在这房里的丈夫。
其实,独居荒山野岭有许多常人体味不到的乐趣。丈夫在世时,李嫂常能吃到山鸡、野兔和山蘑、蕨菜等野味;作为女人,李嫂洗衣、淘米、洗身子之方便,更为村里女人望尘莫及。但独居毕竟困难多。
那一年,燕山蜿蜒的沟壑中响起隆隆炮声。别人告诉李嫂,千军万马开进了燕山,在修渠筑坝,引滦入津。李嫂没在意,依旧按时上山种树,采山菜,回家吃完饭后惬意地在小河里浸泡梳洗。
一天,一辆监测车颠簸到她家,三五人风尘仆仆跳下车淌到河中采水样。李嫂家客人很少,何况是县城里来的。她烧水沏茶,炒菜温酒,高高兴兴招待客人。她不懂什么悬浮物、PH值,可今天她知道了,门前的小河要穿过崇山峻岭,漫过冀东平原,尔后直抵津门;天津人赞这水是幸福水、圣水,颂歌唱到了北京……
在李嫂的想象中,天津胜似天堂,可她从未听说天津缺水,而且开山修渠,全为能喝上她天天淘米、梳洗过的水。
翌日她到河边洗衣服,洗着洗着洗不下去了,手下泛起的混水,在她的想象中犹如一条长长的水蛇,张牙舞爪扑向津城,那块块肥皂沫儿,分明是几百双愤怒的眼睛……她心中骤然一阵绞痛,忙抱起脏衣服,回屋拎桶打水,坐在屋门口儿洗起来。洗完,小心翼翼把脏水泼到房后,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以后,她洗漱、淘米再不去河边,河面偶尔漂过杂物,她也想方设法捞出。
然而多年习俗很难一下子改变,有几次李嫂下意识地把脏衣服抱到河边,带着毛巾、香皂来到河边,但她猛醒过来,马上离去。
县里人按时来采水样,久之,这成了李嫂生活中的一件乐事。她愿意招待他们,不光为他们长途颠簸采样辛苦,还为她能从采样的老张那儿学到不少东西,比如说门前的小河是滦河上游一个支流的发源地,滦水给天津带来几十亿经济效益,滦河沿岸治污工程进度,国务院为这条河的专门批示等等。
李嫂总跟着采样的人到河边帮忙。那年水大,老张一脚没踩实被水冲倒,人们惊呼站稳之际,李嫂已扑进水中死死抓住老张,结果会水的不得不都跳下河,李嫂的水性本不及老张。李嫂发了烧,迷迷糊糊喊着让老张站稳。那天,监测车在她家门口儿停了一夜。
林场动员要李嫂搬家,李嫂不肯,说住在这便于看护山林,还能让采样的吃上顿热饭。林场请监测站帮助动员,站上却说老张大半辈子打光棍儿,刚在源头得到点温暖,让林场“开开绿灯”。林场不好再提李嫂搬家的事了。
黄昏,李嫂爱站在河边的草丛中目送着清清的河水潺潺流去。在她眼中,河底绚丽的卵石上闪烁着老张的身影,颠簸的监测车,天津人手中溢着浓香的茶杯……看着,想着,她常常禁不住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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