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3阅读
  • 0回复

月有阴阳圆缺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9-28
第8版(副刊)
专栏:

月有阴阳圆缺
侯滁生
每次回故乡滁州,照例要去儿时的伙伴家坐坐。这次一进门,意外地碰上了一件大喜事:他那个被抓去台湾当兵四十年,早被认为不在人世的父亲,突然回来了。然而,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伯,晚到了一步,他的妻,我那伙伴的母亲,已在去年辞世了。
晚上,几杯酒下肚,似勾起老伯无限感慨。饭后他执意要我陪他去琅琊山走走。
一轮明月,高挂在山颠之上,万物沐浴在溶溶的光晕里。置身其中,便宛如在似幻若梦的仙境。四周很静。除了秋蝉的低鸣,清风的拂弄,似乎没有了生命的存在。
走上通往琅琊山的小径,月光透过高大的树冠洒下来,光的斑点凝注在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树下,正有一对情人相依相偎,沉浸在浓郁的恋情中。看到有人走来,他们极不情愿地相拥着离开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抚着这已长高的树,老伯的眼中湿润了。就是这小路旁,就是这棵树下,四十年过去,他与妻子留在这里的爱的梦幻,由遥远的记忆中,重又梳拢出清晰的轮廓。然而,故地重温,毕竟已物是人非了。想来,妻子坟前的小草,也该有一尺高了吧?在她弥留之际,还会忆起这棵小树,忆起那个洒满月光的夜晚么?
老伯默然。我也默然。
弯过不远处的山角,便有流水声传来。我忽然记起了欧阳修《醉翁亭记》中的“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那些名句。
酿泉涌出来,沿曲曲弯弯的山凹流去,就成了小溪。月光下,那溪水晶莹透亮,泛着点点光波,一路轻盈宛转地唱着,向山下流去。
老伯用颤抖的双手,捧起酿泉水,久久凝视着。那清泉,沿着指缝溢出来,又回到小溪的怀抱。
看到我注视的目光,老伯便说起了与妻同游酿泉的一段往事。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看到酿泉,捧起酿泉水,她激动地大喊:“啊!真好!你看,我捉住了!捉住了!”那时候,大概她认为,自己已将幸福、希望、青春、爱情,统统捧在那双小手里了吧。可又谁知,几十年过去,一水之隔的海峡两岸,让人咫尺天涯,望眼欲穿呢?那时候,她怎知道,捉到手里的,只是一个美丽的梦呢?
过了酿泉,迎面一座由高墙环绕的幽雅庭院,横在眼前,这就是醉翁亭了。进院门,向左转,便见林立的碑刻。岁月的风风雨雨,人世的苍桑变故,早已将那碑刻,剥蚀得满目疮痍,千疮百孔了。由此可见,世上的万物,本没有永存的。唯有对祖国、对故乡的思念,因为它铭刻在游子的心中,才会魂牵梦萦,久存不败。
坐在“醉翁”曾歇过的石凳上,蒙看园人的盛意,取一杯清香的滁菊茶,以茶代酒,以景代菜,我们便尝到了醉翁的乐趣。
猛低头,一条由石上开出的小沟映入眼帘。沟中泉水匆匆,七环八绕,犹如猜不透的迷津。相传,“醉翁”曾以水传杯,与友畅谈,如游戏人生。由此,我忽然想到,老伯这一生,不也正如这千回百转、迷离难测的一景么?
下山的路上,抬头看,那一轮明月,已升上中天。遗憾的是,那月不是满月,缺了一块儿。不过,我相信,那月终会圆的,这一天不会太远。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