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3阅读
  • 0回复

树王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11-09
第8版(副刊)
专栏:

树王
张路刚
我的故乡,曾有一棵高大的针叶松。它扎根于村口,栉风沐雨,历尽沧桑。有人说,它是我故乡的树中之王。离针叶松不远,曾有一座土坯房,壁影斑驳,然而它仍不失其韵致,是那样的安详、恬静、迷人,这是梅大叔的家。有人说,梅大叔才是真正的树王。梅大叔的土坯房后面,有一棵古老的茶树。梅大叔说,茶树才是树王。
大叔曾向我讲述他与针叶松的往事。大叔出生那年。大叔的父母亲尊行山村古老的风俗,在家门前栽下了一株松苗,虔诚祈祷树苗与大叔一起长大,一生平安无事。他有一个深埋着的憧憬。每当松籽熟的时节,大叔就小心翼翼地打下,收藏,他想,总有一天,自己要将它们亲手种在山上。一年又一年,大叔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县里下达了植树造林的文件。大叔欣喜若狂,他培植了一大片松苗,于那个春天,和山民们一起,种下了满山的希望。
大叔对人热情,我每次从他家门前通过,他总是亲昵地招呼我过去。我便笑笑,走进土坯房。大叔总为我倒一杯酽酽的茶。我总是先大喝一口,然后慢慢地呷,乍苦,凝神细品,却有一丝浸骨润肤的香醇。
“咳,大叔,你咋不在松树下摆个茶摊,赚钱呢?”有一次,我开玩笑说。
“不,不,自家的茶树,只要人勤点,怎好去赚人家的钱呢?”大叔苦笑着摇头。
大叔有一棵老龄的茶树,收摘季节,他总是细心地剪摘,精心地挑选,然后晾干,又小心地烘,细细地捻,细细地揉,弄好,东家送一包,西家捎一袋,剩下的,泡茶细饮,招待路人。一年又一年,陈茶变质了,大叔不得不忍痛将之倾进小河里,河水流走了。
“春风又绿江南岸”,河水曾流走生活的甘醇,而今又流来了更甘醇的生活。大叔在山里高粱、麦子吃不完的情况下,几经斟酌,一经申请,一座小酒坊建成了。
谁说在大叔手里兴起的只是酒坊呢?谁说大叔只是在酿酒呢?
有一次,大叔眯着眼,望着门前的针叶松,自言自语地说:“酒坊要扩建了,这树正好作梁,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不能的,大叔,全村人都看着它呢,它还在一个劲儿地向上窜。”
“嗬嗬,它窜不了多久了,喏,你看——”大叔指着对面山上,接着说:“全村人看的是这满山的树,他们是山里的希望。”
是啊,希望!这满山的树、不仅维持了生态平衡,而且还维持了人们的心理平衡。
针叶松终被大叔锯倒了,土坯房也被换掉了,那针叶松做的屋梁一统到底,够长、够坚!
谁是树王呢?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针叶松曾是村里最高最粗的树,它的种子撒遍了山野,可它被大叔锯倒了;茶树,有悠长的历史,千百年来,静静地掩卧在这里,记载星转斗移,记载自然变更,记载社会兴衰,如今,它依然鹤发童颜,默默奉献,大叔以它为树王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它只能是一棵“老人树”;我的大叔呢?难道他不是确确实实的树王吗?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