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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都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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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9-13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哭都郁
  袁鹰
才过五十,你就匆匆走了。你走得太早,太快。
简直叫人不信,一个健壮的汉子,一个爽朗乐观、不懈进取的人,怎么就会被病魔一下子夺去生命?
“英年早逝”,已成为近年来人们常常痛心地议论的话题。一年多来,文艺界送走了一个个不该早走的人:鲍昌、莫应丰、铁衣甫江、刘厚明、金乃千、施光南……那天去向你遗体告别路上,翻开报纸,又多了一个名字:周克芹,比你还年轻。
而在我的印象里,你还是个少年。
50年代中期,中国作家协会青年工作委员会为加强同青年作者联系,要求一些在京会员分别联系一两位青年朋友。“分配”给我的任务是两位,其中一个是天津初中学生都兴志,就是后来的都郁。
你拿来一部长篇小说初稿,题为《春天的光彩》。
我哪有多少写小说的经验和体会,也不熟悉当代中学生的生活,可是一打开厚厚的原稿,就被你的故事和人物吸引住了。当然,作为长篇小说,它的结构比较松散,人物缺乏主次安排,有点平铺直叙。但是,一群新中国少年的形象鲜蹦活跳来到面前,有些从生活中来的语言也生动有趣,使人感受到作者热爱生活、热爱学校的炽情。它出之于初中少年之手,尤其使人欣喜。
我俩为这部小说多次通信,反复磋商,你一次次修改,假期还从天津到北京来面谈,从此开始了30多年的友谊。
初中毕业,你到青岛话剧团当演员,将小说创作搁下了。小说的一部分在刊物上发表了,但全篇似乎并未完成。你说:“我要到生活的海洋中去,先吸收更多、更丰富的营养再修改吧。”你不好高骛远,不慕浮名,而是脚踏实地充实自己,锤炼自己。潜水艇战士和雷达兵的生涯,使你的意志和性格更坚实了。等到你终于实现自己的志愿,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毕业时,我惊喜地发现你仿佛变了,不仅你的个子像竹笋出土,又高又大;而且思想感情、艺术志趣也走向成熟,成为一个年轻的文艺战士。
十年浩劫中,你有一次到报社来。我正在靠边劳动,但你居然找到我。患难见真情。会客室里不断有人进出,乱哄哄的,我正愁当时自己的处境不便多谈,又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却爽朗地说:“看到您身体还好,我特高兴,也就放心了。别的都是扯蛋!”
果然,你没有再问一句,只说毕业后分配到上海电影厂,搞点纪录片,“没劲透了!”那年月,电影厂能干的工作就是将“样板戏”搬上银幕,此外只有“新闻简报”,许多有才华、有经验的电影工作者都被闲置在“干校”,你又能拍出什么有劲的片子呢?
大动乱结束,你调到北影,你的劲才真正使出来,从此如鱼得水,海阔天空。十年前有一次你说:“恨不得一天能干二十四小时!”
“别着急,来日方长。”我随口应了一句。
你却认真了:“不行啊!我都四十了,四十了!”
“人生四十开始嘛。”
你睁大眼睛,挥挥手:“已经白白浪费了十年,还能不着急?”
不少“英年早逝”的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教授、学者、工程师,也许都有相似的心态,要把十年被耽误的青春岁月追赶回来,这才不舍昼夜地呕心沥血,终于猝然倒下。后来,当我高兴地看到你的话剧《哦,大森林……》,看到你参加导演的《白鸽》、《泥人常传奇》,看到你独立拍摄的影片《干杯,女兵们》、《女神的故事》和电视剧《小活佛》、《莎菲女士的日记》、《到莫斯科去》的时候,我总要想起你那句话。当我看到你从西南大森林,从金沙江边,从内蒙大草原的来信,动情地讲述自己在沸腾生活中感受的时候,也总要想起你那句话。
是的,你在着急,你在追赶,你在拚搏!但是,你也同那些先走了的同志一样,要承受物质上精神上种种负担,活得太累了,活得太紧张了!北影的同志说,你近年来为病魔所缠,常是拄着手杖,步履蹒跚地奔走在摄影现场和外景地。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还在思考和筹划新影片的拍摄。
你的名字本来就是兴志。你有兴话剧之志、兴电影、电视艺术之志,兴国家民族之志。满腔壮志未酬,一片痴情正炽,怎么就匆匆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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