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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菜花又开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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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10-12
第8版(副刊)
专栏:世纪风

  苦菜花又开了
赵苏
陪病儿住了20多天医院回到家,想不到老伴为我准备的晚餐中,竟有两盘是野菜——一盘凉拌杨树枸,一盘绿莹莹、水灵灵的苦菜!
我笑问:“辛苦个把月,就用野菜犒劳我?”
老伴笑答:“好吃不如爱吃。照顾病人是苦差使,吃点苦菜去去火。”
我的确爱苦菜。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不仅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还有数不清的各种野菜。小时候,家境贫寒,吃野菜成了家常便饭。什么山白菜、水芹菜、野韭菜、蕨菜、线菜、灰菜、车轱辘菜……我全吃过。野菜中,我最喜欢的要算苦菜了(在我们家乡,常吃的苦菜主要有两种,一种叫曲麻菜,一种俗称婆婆丁,植物学上叫蒲公英,这两种苦菜体内均含乳白汁液,开黄花)。别的野菜吃多了,或头晕、浮肿,或呕吐、腹泄,唯苦菜可以饱餐,不但不伤人,还有清热、解毒、降压、提神的作用,故又是一味中药,灾荒年月,人争食之。苦菜的吃法很多,常见的是将苦菜剁碎,掺上少许玉米面,搓成菜团,蒸熟了吃,群众谓之吃“欢喜团”。我吃苦菜,喜生食,清水洗净,一碟黄酱即可。
苦菜的叶可食,花也好看。那黄艳艳的花朵,热烈似迎春,淡雅如秋菊,星星点点,疏密相间,盛开在绿色的原野上。在田野里劳作的农家女,常爱摘朵苦菜花插在头上,那汗津津、红扑扑的脸上,平添了一番风韵。
苦菜花凋谢后,空心花茎的顶端,便结出一个白色绒球,细看,内中是一个个排列均匀的褐色果实。有风轻轻一吹,绒球被分解成无数个“伞兵”,随便飘落到什么地方,只要脚下有一小撮泥土,来年春暖时,那小小的果实就又生长出一棵棵绿莹莹的苦菜。
解放后不用再吃野菜了,可我对苦菜仍有一份感情,每年春天,都要出去挖几次,回来换换口味。到北京后,虽然想吃,却没处寻。有次和老伴在北辛安逛农贸市场,意外的发现一农妇在卖苦菜,正是我小时候常吃的曲麻菜,又嫩又新鲜。我们花2角钱买了4把,又买了一角钱的黄酱,总共3角钱,解了一顿馋。后来,老伴散步时,发现了一个“秘密”:大院内排水沟边上就有婆婆丁。打这以后,每年春暖花开时,我们都要提上篮子,拿起小铲,到沟边挖苦菜。闻着苦菜的清香,听着孩子吹着柳哨,简直是一次难得的精神享受。
苦菜给予我的,远不止这些。每当口里嚼着苦菜时,思绪也随之翻腾起来,常常想起吃苦菜的岁月,想起那些一起挖苦菜的伙伴,心中便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似有所悟,又有所迷。说怪不怪,苦菜分明又苦又涩,而我在细细咀嚼、慢慢品味的时候,心中却是甜的,美好的。吃了几十年苦菜,直到今天才发现,苦菜不仅可以充饥、消病,而且含有丰富的“精神营养素”,可以使情感得到净化,灵魂得到升华。你看她,一生所求,仅仅是维系生命所必需的极为有限的水分、土壤和阳光,献出的却是自己的一切。它以己之躯饱人之腹,解人之难,取人之悦,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默默无语的苦菜,是名副其实的穷苦人的菜。还有一心为公的精英(我真钦佩那位为苦菜起名“蒲公英”的人)!尽管她因位卑而遭贬值(我对“物以稀为贵”的价值观颇不以为然),因苦涩而受冷落,然而它痴心不改,本色不变,一往情深地追求着“苦涩的事业”。我常常异想天开,倘若重新评选“东北三大宝”,我当首推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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