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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忆旧——读《老北京的生活》兼怀金受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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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11-16
第8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老北京忆旧
——读《老北京的生活》兼怀金受申
亡友金受申兄(1906—1968)长我八岁,但是我俩之间有些因缘在。一是同出罗莘田(常培,1899—1958)师门下,他比我早,那是莘田师于二十年代在北京公立第一中等学堂任校长的时期。我则是在1935年从燕京大学的医学预科转到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三年级的时候才受教于莘田师,那时莘田师是系主任。二是于开国后同属北京市文学艺术家工作者联合会,他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是《北京文艺》的编辑,我忝为编委,时常有业务上的联系。应该指出他把刊物编得很出色,其突出的特点就是“京味儿”十足。受申兄逝去已22年矣,捧读遗编,难禁潸然!不写几个字以怀念老友,以向读者推荐,是于心不安的。
北京出版社出版的这本书,所收文字,主要是受申兄于三十年代以《北京通》为总纲分别用“豆腐干儿”的形式在不同的报纸和期刊上发表的。现在经过整理,汇集成编,区分:四季时令,婚丧礼俗,吃喝忆旧,消遣娱乐,旧京百业和下层剪影六大纲,每大纲下复分小目,小目下又分子目,使读者检阅得收“纲举目张”之便。这里不妨举个例子说说:
纲:吃喝忆旧。目:茶馆。子目:大茶馆,书茶馆,野茶馆,清茶馆,茶酒馆。
还是拿这个纲目做例子,受申兄对这五类茶馆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和描绘,指名记地,如数家珍。大茶馆计分红炉馆、窝窝馆和搬壶馆三种,也可以加二荤馆为四。红炉馆,我还及见与高名远和闻名远鼎足而立的宣武门里路东的声名远,吃过那里的“杠子饽饽”。窝窝馆名副其实地与它的名产江米艾窝窝有直接关系。艾窝窝在北京至少有400年的历史,明代的李开先在他的《金瓶梅词话》第七回里就曾提过。今天,一些清真小吃店里还有的卖,然而和《老北京的生活》那一时代的质量已经不能相比了。那个时代的艾窝窝是现捏现卖,顾客可以挑选果馅,新鲜而随心。现在则是大量生产,有啥卖啥,时或积压多日,外层江米多已干皱,内核果馅味变酸涩,不只品格低下,且亦不符清洁卫生法规。搬壶馆介于红炉和窝窝两馆之间,以焖炉烧饼和油炸排叉最称擅场。焖炉烧饼吃个焦,油炸排叉吃个脆。有的兼卖肉丁馒头则更惠而不费,勾人馋涎了。至于二荤铺迄今仍在社会存在着解释上的误会:一般认为兼卖大教和清真教的肉类的馆子叫做二荤铺,这不对;而是:铺子准备的原料算做“一荤”;食客自己携来的原料交给灶上烹调,名唤“炒来菜”又算“一荤”。受申兄说:“二荤铺有一种北京独有的食物,就是烂肉面。形如卤面,卤汁较淡,而不用肉片,其他作料也不十分齐全,却有一种特殊风味。”其实也不只二荤铺卖烂肉面,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间,正阳门外肉市广和楼的对面便有个烂肉面小铺,富连成科班的童伶在广和楼一年到头都唱白天,捧角儿的常常请小演员们吃一碗。作为观众在散戏后来它两碗,便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再说书茶馆。顾名思义,书茶馆虽是卖茶,却以邀约评书艺人讲说评书为招徕。评书在书茶馆里讲说分为“白天”和“灯晚”两班,某一个说书人在某一个书茶馆里讲说一部有头有尾的大书叫做一转。一般是某些说书人在不同的书茶馆里采取有组织的轮转制,两个月一转。我在小学读书的时候常到宣武门外大街路西的永盛轩窗户外面做壁上观,听过品正三。另外还有些在天桥撂地的说书人,如有“静街王”绰号的王杰奎的《七侠五义》、陈荫荣的《隋唐演义》,都听到过。可是受申兄提到的几位老一辈艺人,我便生不逢时,没有领教过。记得在天桥有过一位唱竹板快书的孙来文也是走的“长枪袍带书”路子,他的隔壁是唱滑稽京戏的云里飞,云里飞常常拿孙来文逗哏,说:那人的名字起得不好,要是把“来”字取消就不至于平地抠饼了。云里飞的父亲老云里飞庆有轩原本是京戏小荣椿社唱武丑的,清末光绪和慈禧“国丧”期间戏馆停业,改说号称“内丹图”的《西游》,拿着渔鼓走街串巷,不向观众要钱,而卖“能治百病”的沉香佛手饼。
三说三茶馆,即是野茶馆、清茶馆和茶酒馆。野茶馆,我认为城里的窑台、什刹海和郊外的二闸、高亮桥的固定和临时性的茶馆都是。受申兄所指出的麦子店、六铺坑等著名茶馆都具有“矮矮的几间土房,支着芦箔的天棚,荆条花障上生着牵牛花,砌土为桌凳,砂包的茶壶,黄沙的茶碗,沏出紫黑色的浓苦茶,与乡村野老谈一谈年成,话一话桑麻,眼所见的天际白云,耳所听的蛙鼓蛩吟”的特色。所谓“特色”,一言以蔽之曰“野趣”。现在没有了。街头上的大碗茶一概是“金生丽”,而号称“大碗茶”的所在则普通老百姓是不敢问津的。至于清茶馆,旧日到处可见。说到茶酒馆里的客人们一般都以侃大山为务,茶虽要喝,并不挑拣,如要挑拣,最好是自带“高末”。
我在这里虽是只谈受申兄在《吃喝忆旧》里的《茶馆》一项,然而举一可以反三,我是在“解剖麻雀”。有“梦华东京”的北京人可以买一本读读,想做“今昔对比”的北京人也可以买一本读读。读后至少是“无害”的。
整理这本书的叶祖孚学长,不汲汲于名利,多少年来和他的同事们在辛勤于搜集、整理和编纂北京历史、地理、人文和民俗方面做出了无私有益的奉献,感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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