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英灵作证 [复制链接]

第3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孺子牛征文

　　四千英灵作证
　　刘波
你拖着那条４０年不能伸直的伤腿，在这个方圆５２０个平方米的四合院——山东省东营市牛庄烈士祠里默默地陪着４０００烈士英灵，度过了整整３０个春秋。
烈士们牺牲了，战死在抗日战争的沙场上。你虽然活着，但在１９４７年的泰安战役中也被炸伤了左腿，成了一名二等乙级荣军，离开了部队。但你毕竟活着，正因为你活着，你才在国家最困难的时刻，自愿下放回老家劳动；才在６０年代第一个初春的清明节，来到了这座兴建于１９４４年的牛庄烈士祠，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管理员，陪伴着那些死去的战友。
牛庄这地方碱啊，碱得要命！烈士祠的外面寸草不生，但院内却鸟语花香，成了花和树的世界。你曾说过：“烈士们死在残酷的战场上，我要给他们整理出个好环境，让他们好好安息。”就这么一句话，３０年来，你每天都按照一种固定的程序工作着：整修房屋，打扫四合院和全部３２间房子的卫生，整理花草树木，用洁白的纱布拭擦堂屋里那１１块一尘不染、泛着青光、刻着４０００名烈士英名的花岗岩纪念碑。你心里明白，这个静穆得有些死气沉沉的院子，已经融进了你的身体，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不是吗？为了给烈士祠要些修理费，你拖着残腿，冒着雨雪，不知跑了多少趟，硬是要来了近１０万元修理费，把整个烈士祠修理得焕然一新。有一回，为了那棵刚刚栽下几小时的芙蓉树免遭暴风雨的袭击，你竟然披着蓑衣，用油布盖着小树苗，在暴风雨中站了两个多小时；小树苗保住了，你却病了６天。
你有一句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和烈士们比，活着就是幸福。”因此３０年来，你从未向国家提过任何要求和条件。你一直是一名“非农业户口”的临时工，每月２４元钱的工资，你一领就是２５年，到现在才３０元。这些年来，你的全部家当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口油漆斑驳的箱子和一张木板床。床下是一双洗得泛白、打着补丁的运动鞋和一双用旧凉鞋改成的拖鞋。在你住了３０年的东厢房里唯一能装些门面的，是你用“勤俭牌”香烟盒纸贴成的长２米、宽１米的床围子。因此，就又有人说你傻，白吃了３０年公家饭，白残了一条腿。你回答的却很简单：“我知足了！”
前几年，你的大儿子到了结婚年龄，许多姑娘对你儿子什么都满意，可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个愿意终生与死人为伴的老子而吹了。为此，老伴骂过，儿子吵过，亲戚朋友劝过，希望你能离开烈士祠，可你没有。３０年来，你几乎每个节日都是在烈士祠里过的，有好多个大年初一的早晨，你总是把刚出锅的第一碗饺子送到纪念碑前，默默地看着热腾腾的蒸气袅袅上升。
３０年来，几乎每个清明节，你都用黄河三角洲荒碱地里特有的黄须菜蒸上一大锅窝头，送给前来扫墓的孩子们，而且还总是一面吃着窝头，一面千篇一律地讲着用一句话就能概括的故事：“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没有牺牲的烈士，就没有今天。”
当初，你在烈士祠院里栽的树长大了，长高了；五颜六色的花开了谢，谢了开；你也老了，头发花白了。虽然还是很少有人记得你，知道你；虽然这些年来你没有受过表彰，没有受过奖励，没有任何典型材料，但是，在牛庄烈士祠里安息的４０００名烈士知道：你——黄澜台，是一名普通的人，也是一名高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