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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九不过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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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12-27
第8版(副刊)
专栏:

  过九不过十
徐城北
似乎早已成为一种民俗,老人们过整寿,常常习惯提前一年。比如80大寿,就在79岁那年办事儿。仔细一思索,发觉其中道理颇值得咀嚼。祝寿无非是图个喜庆,使老人舒心,让晚辈孝顺。如果真在整寿时办事儿,效果时常会适得其反。请想,在庆祝整寿的那一天、那一晚,在阖家站起举杯祝福的一刹那,欢乐是会到达极点的;但是酒阑人散、一当老人重新陷入孤独之时,他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空白”和“伸缩”的余地——往昔的十年顿成陈迹,未来的十年业已开始。假使庆祝整寿提前一年,情形就完全两样:在过完了“九”之后,还有整整一年时间可以回味和补充“九”时的欢乐,同时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应对“十”的到来。这一思考,谁能不服咱们中国民俗中的内涵呢?
把“过九不过十”用到艺术领域,也可以引出许多奇妙的联想。艺术中常常要表现死亡,这当然属于前方已经没有任何进路的“十”之一种。以戏剧举例,“九”,是自己或他人即将到来的死亡作用到剧中人身上的过程,通常也是最容易出“戏”的地方;至于“十”,则是那个死亡的真正到来。西方美学家莱辛说过,“一切造型艺术都要避免感情的顶点”,这真是和咱们的“过九不过十”不谋而合。在实践中,高明的艺术家总是尽量躲开“十”,生怕“十”的后面那个没有办法再加以艺术驰骋的“铁壁”;而诚心地欢喜在“九”的内部大做文章,加强它的层次和“纹理”。
在新编京剧《武则天轶事》的排演过程中,著名演员李世济、作曲家唐在炘和总导演李紫贵在“九”和“十”的处理上交出一张绝妙答卷。该剧第六场,面临着太子将死、江山可能发生颠覆的危险局势,武则天在一大段成套唱腔当中,在板式衔接、音色反差、垛句设置、歌舞互衬方面,都在继承中有所出新。从传统意义上讲,武则天的音乐形象已经确立。换言之,这一个“九”已做得很足。然而总导演决心更进一步,他巧妙地利用了“三光”——目光、烛光和追光,把这一大段唱腔烘托得更加饱满。
先说目光。在传统的成套唱腔的演唱过程中,观众逐渐习惯了这样一种审美方式:在“唱腔——过门——唱腔”的反复转换中沉湎吟哦,这在老戏来说算不得缺点,但作为新编历史剧,就不时显露出脱离剧情的弊病。因此李紫贵提议在唱完意在怀念先王的“回龙”之后,演员要用一个显著的目光引发全身动作,把下面思念太子的“慢板”给自然地“勾”出来——仿佛目光所视之处,太子正眼巴巴站在那里,正期待地望着母亲。演员利用这样一个目光,就能把“过门”中可能产生的“空白”给填补瓷实,“回龙”和“慢板”之间的“戏”就不会断了。
再讲烛光、追光。唱段中部,当武则天唱到“但只见殿宇空空、回音荡荡、鬼影憧憧、烛焰森森”之时,导演要求舞台上的四盏“七星灯”上的烛焰,也要随着唱腔的节奏“忽闪”起来。紧跟着,在唱段的后部——当武则天被感情上的凄风苦雨“敲打”得迷离恍惚、人也随之进入梦幻状态时,舞台天幕的灯光转暗,总导演不但提出此际要有一束追光渐渐凝聚到她的身上,而且规定这束追光“要有感情地一明一灭,明灭相间”。为了落实这一构思,剧组特邀一位外团演员临时参加舞美工作,掌握这一需要特殊处理的烛光和灯光。
总导演的构思更激起李世济、唐在炘的创造热情,他俩一商量,就决定取消核心唱段之后的四句散板——这本是巴蜀来人报告太子死讯后武则天所唱的,而代之以在悲怆的牌子曲中武则天急步扑向高宗灵桌,并用手臂在灵桌上重重的一按(同时配以一锣)!与原来的四句散板相比,这重重的一按显然更加脆快,在对“十”的处理上也更富于美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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