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嶂石岩的今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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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3-11
第6版(文学作品)
专栏:

  嶂石岩的今昔
高扬
去年秋听河北的熟人说,里川沟已经修了通往山西昔阳县境的公路,嶂石岩成为赞皇县的旅游风景点了。当时觉得离奇,我想,嶂石岩有什么可看的呢!1月15日的《人民日报》载有刘章写的短文:《太行绝胜嶂石岩》,读了,“心事如波涛”,久久不能平静。嶂石岩我是熟悉的,但那不是旅游者和记者眼中的嶂石岩,那是看见过人民和人民军队遭受磨难、共同进行苦斗的嶂石岩,那是保卫过人民,保卫过祖国的嶂石岩。
1939年秋至1943年夏,我在太行山根据地中共冀西地委(后改称太行—地委)工作。去山西昔阳与和顺两县检查、指导工作,以及到涉县赤岸村太行区党委驻地开会,都要经过嶂石岩。在那里歇歇脚,喝口水,或者吃顿饭,然后急忙上山爬岭,才能在天黑前赶到岭西头的小东峪,半途中是无处栖身的。记得1940年春节前后,我同范子侠、黄欧东2同志及他们率领的平汉纵队一起去昔阳,人马踏积雪行军,在岭口看见了路边横挺着一具讨饭者模样的女尸。她大概是冻死的,原委如何,无人可问,我只好匆匆走过。冰天雪地,人们冻得不愿说话,感情似乎都麻木了。
然而嶂石岩、太行山,又是有情有义的。也是1940年,日寇向根据地进攻,打到了黄北坪,却没敢向据险阻击的我军迫近,军分区和地委机关得以从容向里川沟撤退。1941年到1942年,我区不断遭到日寇的蚕食和进攻,根据地缩小了,人口从原来的80多万,锐减到不足20万。但日寇却未能深入里川沟,更没有到过嶂石岩。元氏县靠近石家庄和平汉路,地势平坦,1940年夏天,就只剩下山边少数村庄还算根据地了。因为游击区小学已经停办,我看见那里的儿童们在野外游荡,心里愤怒而忧伤,可是里川沟的孩子在那水深火热的8年,却始终能够平安上学。1942年5月,我同专员杨维同志率军分区武装工作队、昔阳县独立营和昔阳70余名干部准备到敌占区开展游击活动,适逢日寇对太行区大扫荡,敌人自西、自北向我们的驻地逼进,我们从嶂石岩南侧的岭口撤到内邱县的小岭底。崇山峻岭中没有敌人可以南北通行的路,因此转移虽然张惶,却是安全的。
在日寇蚕食进攻面前,原属平汉路西侧、白晋路东侧根据地的人民遭抢掠、遭污辱、遭杀戮,尽管保卫他们力不从心,我们还是浴血奋斗过了。现在我记得为此而牺牲的县团级领导干部就有军分区31团团长李良先、昔阳县独立营副营长陈英林、临城县独立营副政委鲍夫、内邱县独立营副政委黄惟一和内邱县委宣传部长金焰等同志。在赞皇野草湾还牺牲了太行胜利报记者陈宗平同志。朝鲜义勇队在元氏县活动时,遭日寇袭击,也曾牺牲了五六名国际主义战士。
1982年6月,我奉命到中共河北省委工作;10月去冀西地区视察。在赞皇老根据地我看了离别39年的军分区、地委和专署的原驻地黄北坪、槐疙瘩和王家坪,但没有去嶂石岩。老根据地公路纵横,黄北坪北边修了水库,但是丘陵地带和居民宅畔的果树不见增多,房舍街道都是老样子,人民生活改善不明显,作为曾与那里父老共过患难的党的干部,我深感惭愧。听说近几年赞皇已百业兴隆,今非昔比了,我由衷地高兴。
星移斗换,春华秋实,苦难生活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去。以前走嶂石岩那蜿蜒崎岖的路,赶上天寒地冻,滑倒了爬起来,有时得走走停停;在炎热季节,汗流浃背,也还得走走停停。当时我曾借“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诗句抒发过行路难的慨叹。唯物主义的美学家说,美感是与人们的物质和精神利益联系着的。大概如此吧?我就曾看着残破的碉堡觉得美,因为那是人民从奴役下解放出来的象征。但那只能算常情、常理。如果人们救死不暇,就难免丧失任何美的感受。我们在日寇扫荡中得到嶂石岩一带危崖绝壑的庇护,当时对其景象之伟美和壮观就漠然视之,不过觉得在那里可以平安喘口气而已。我羡慕现在过着和平欢畅生活的人们,他们春秋佳日,偕侣出游,不用辛苦跋涉,就能纵览嶂石岩的胜景。读《太行绝胜嶂石岩》,我也为保卫过冀西根据地的死者与生者感到欣慰,因为他们没有浪掷自己宝贵的青春。至于我自己,欣慰之余,却不想再去看嶂石岩。与到那里的旅游者和记者不同,我看了,怀旧之情会多于美的享受,更何况国家多难,民困未苏,我也没有登山临水的闲情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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