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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呀,敦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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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1-11
第8版(副刊)
专栏:

  敦煌呀,敦煌!
舒湮
“敦,大也。煌,盛也。”然而,从现代都市的标准衡量,她既不宏伟,也不繁昌。她有过历史上光辉的时代。当那位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开辟河西走廊,“敦煌郡,户万一千二百,口三万八千三百三十五。”(《汉书》)二千年过去了,人口成倍地增长,而如今的敦煌市区,除围绕着“飞天”女神塑像的闹市中心,入暮后徘徊着熙攘的中外游客,冷清的街道上偶见几个踯躅的夜行人。即使白昼,街上也很清净。人们从烦嚣的通都大邑踏上这块土地,顿时感觉恍如置身尘外。当然,倘若敦煌如同北京大栅栏、王府井或上海南京路、八仙桥一般,谁也不愿跋涉数千里,远来此地赶热闹。历史上,敦煌曾经是汉代长城极西的尽头,筑阳关、玉门关锁钥西陲。从汉唐以来,敦煌是西北国境线上最边远的一个州郡,关外就是西域诸国。当时海运未开,中国和中南亚及西欧的交通完全以敦煌为枢纽,这也是自西域到内地的咽喉和中外文化交流的汇合点。天竺高僧鸠摩罗什和意大利商人马可波罗都是从阳关入境的。这就解开了我心头的迷茫,为什么会在荒沙僻野建立起这座希世之珍的宗教艺术宝藏——敦煌石窟。自宋代海运开通,明嘉靖年间又封闭嘉峪关,放弃瓜、沙二州,将关西汉民内徙,从此敦煌失去她往日的光华,失去了边塞重镇的蹄毂喧喧的地位,再也看不见阳关大道上过往频繁的使节和僧侣,再也听不到奔忙如织的商队驼铃了。今天出西门,越党河,依然能望见西汉敦煌郡和唐代沙州城的遗迹,映入眼帘的只是在夕阳残照中几处废垒颓垣引人遐想,当时城池不一定比今天更大,人烟不一定比今天更盛。
从兰州西飞,高度只几百米,可以清晰地俯视大漠孤烟的戈壁滩,在浩瀚千里的平沙中偶尔发现几点葱郁的绿洲,这是稀疏的村落和城镇。如此情景当前,不禁令我深深体会唐人岑参的《碛中作》:
走马西来欲到天,
辞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不知何处宿?
平沙万里绝人烟。
确是真实风光和诗人心态的描述。
过嘉峪关略停片刻,远眺祁连山的积雪在金秋的晴空中闪耀。自此续向西飞,一小时后古城在望。一下飞机,便遍尝敦煌西瓜、李广杏、克克齐(引种古瓜州的一种甜瓜)、无核葡萄和哈密瓜。敦煌确是名不虚传的“瓜果之乡”。
千佛洞座西朝东,最佳参观时间是上午,这时面临日照、光线充足。洞内是不许安装照明设备的,幽暗的角落只能用手电筒照射。因此,决定晚饭后先去城南的呜沙山和月牙泉,明天再上莫高窟。
敦煌与北京时差两小时,黄昏时分天色还大亮,而重要的是沙漠经过一天的曝晒,炽热如焚,只能晚凉后适宜登山。别看鸣沙山仅是一座沙丘,足胫一旦陷入软绵绵的细沙,似乎毫无进展。我无此脚力,只能望而却步,眼巴巴望着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鼓勇攀登,进三步,退两步,艰难地行进着,不时传来胜利的欢乐朗笑。有一个六七岁的红衣女娃娃,居然也紧跟着妈妈从山顶顺坡滑下。蓝天、黄沙、绛衣相映,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我好容易攀上峰顶,这才望见山坡下一弯新月似的清泉。我发现芦苇深处有只茕独的水鸟孤鸣,划破苍茫的暮色。泉水不深,清澈见底,无数纤小的铁背鱼在水面浮沉,一片绿茵的七星草在池底晃动。奇怪的是月牙泉虽不大,却终年不干涸,也不被风沙吞没。泉边高阜上原有多座寺庙,“文革”后期竟以“破四旧”为名,拆除殆尽,现在却又准备修复旧观了。(莫高窟幸驻有军队保护,得幸免于难)
在寺院的废墟上孑立着一间小小的破屋,是劫后由一位老尼拣了些瓦砾和断木搭起来的窝棚。她独守圮屋,黄卷青灯,虔城地礼佛如故。她没有生活来源,靠在坡坎上种点玉蜀黍和菜蔬疗饥。遇有游客路过,老尼便招呼人进屋小坐,剖西瓜飨客。恰好有几位新加坡的旅游者走过,吃了她的瓜,问我怎么开销?我答:“老尼姑生活很清苦,你们酌量多给她一些钱吧。”老尼姑接过他们的十元外汇券,还不辨这是什么钞票,连声道谢不迭。
天色已黑,游人逐渐散去。帷见一箭地之遥,有个施工队,院落里灯火辉煌,不时送来片片笑语欢声,走近一望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在唱歌和打乒乓球,给戈壁之夜平添一派生气。
我们也乘满天星斗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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