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9阅读
  • 0回复

大树里轶闻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4-08
第6版(文学作品)
专栏:

  大树里轶闻
马京生
这就是戈壁深处的大树里吗?
当我站在戈壁航天城大树里雷达测量站的办公楼前时,我乐了,这里远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据创业者说,30年前,航天城选点时,戈壁大漠野茫茫,风萧萧,“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千里无人烟,风吹石头跑。”只是将军们在光秃秃的戈壁上猛然发现这里顽强地长着一颗美丽的胡杨树,这儿才有了一个颇具生命力的名字大树里。当火车经过这儿时,这里被称为大树里火车站;当雷达测量站初建时,人们又称它为大树里站。如今这里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青,不仅蔬菜、猪肉自给有余,官兵们还自力更生修建了俱乐部、游泳池、洗澡堂、温室……远比我那一脑袋神秘莫测的大树里传说要美妙得多。
可不知为什么高大魁梧的赳赳武夫韩站长依然心事重重。他是个爽快人,无需多问,就呼吁我们要关心关心新一代事业型的航天人。原来,他发愁的居然是一个个挺帅的小伙儿们落入了“困难户”的行列。
为此,我大惑不解,要亲眼观光一下“内情”。
戈壁雄风
用韩站长的话说:“这叫戈壁雄风,全站数百名军人,只有十几个女性。连大树里养的1000多只鸡,也大多是公鸡。”
这话我听了实在觉得新鲜,疑惑地看着这位高大的一站之长。他却热情地邀请我们到他管辖的大树里主站、副站实地考察一番。
金秋10月,戈壁滩的秋色过早地褪尽了,天上地下灰茫茫的一片。戈壁滩上没有路、没有人、没有车、没有树……丝毫不用担心汽车会和什么东西相撞,司机紧握方向盘,驾车急驶在高低不平的沙砾上。我的头时不时地撞在车顶篷上,真恨不得张开嘴,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痛快。
韩站长瞧着我那狼狈样,笑了:“要不说你们女同志在这里呆不下去呢。大树里原来有一名年轻女军官,孩子年龄小,她每天要托人从航天城里带出两瓶牛奶来,于是她天天都要到大树里火车站去接那两瓶牛奶。有时带牛奶的人不认识她,牛奶也就一直坐火车到了终点站……”
“真不简单!一个大城市的姑娘像红柳一样在戈壁滩上开花结果……”也许是同性相怜,我总要不甘示弱地为娘子军说几句公道话。
韩站长淡然一笑:“今年,我们照顾她的实际困难,让她转业走了。”
我陷入了沉思。
北京吉普继续在沙海上颠簸,车窗外闪过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这儿跑的是随风滚动的沙粒,飞的只有驱赶黄沙的野风。在远远的戈壁尽头,是一片水雾腾生、碧波悠悠、海鸟飞翔、船儿漂荡的景象。汽车向梦一般的“海市”奔去,可总也到不了那美妙的绿洲。我失望了,大漠就是大漠,荒寂而苍凉。那孤独的副站,居然离主站这么遥远。
韩站长又津津乐道地说起了戈壁雄风:
“两个月前,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举行运动会,给我们大树里安排了一场篮球赛、一场排球赛,把大树里的官兵高兴得都蹦起来了。可谁想到,两场球赛全让肆虐的沙漠风给搅了。
“赛篮球那天,全站官兵都在翘首等待参赛的对方运动员,望眼欲穿也不见他们的影子。可电话已告知,他们中午就出了航天城。等吧!一小时,又一小时,直到暮色降临还没等来。第二天才得知是汽车路遇沙漠风在戈壁滩上迷了路。
“赛排球可是赶巧了,中午一丝风也没有,双方运动员热火朝天地打了一局半,正到叫劲的时候,突然刮起了黄沙风,球随风乱转悠,激战被迫暂停,观众们不忍离去,运动员不肯善罢干休,大家极力耐心等待,一直等了3个多小时,风还没停,天却要黑了,只好和篮球赛一起又拉回航天城去一决胜负。”
终于,远远地我们望见了茫茫沙海中两个像高大的红烟筒似的校零塔。
也许是副站的小院在戈壁滩上太孤单,风卷黄沙容不得它,水泥砌的砖墙被风刮倒了。还有一些细沙,想在浩瀚戈壁上找个歇脚的地方,停靠在砖墙边,几场大风过来,沙砾悄悄地爬上一人多高的墙头,小院周围形成了一座环形山。
整齐干净的营房门前有一座小棚子,上面写着一个好漂亮的名字“兵乐亭”。亭中一个大木案上,工工整整地画着一副特大号棋盘,棋子是军用罐头盒灌上水泥铸成的。我拿起一个棋子足有一斤多重,“咚”的一声放到棋盘上,大有将军号令的威严。
看到我们来,全站20多名男性公民全都出来迎接。副站主任张东风中尉,生在戈壁滩,长在戈壁滩,在这个小小的副站已有8年之久了。
我们问他:“寂寞吗?艰苦吗?”他没有多说,只是说要理解他们,院子里还有那永远清不完的黄沙。黄风一刮,就像一堵墙移过来,窗台上顷刻就布满了一寸厚的尘土。这还不说,有一次打靶练习,连人带靶都被大风卷走,好在没刮多远,全都安全返回。他告诉我,“1987年,站里的小丁到大树里站部去买食盐,凌晨两点多下火车,火车站离副站仅6公里路。可是那天晚上,漆黑的夜,发狂的风,看不到灯光,也看不见星光。小丁背着十几斤盐,在茫茫黑夜中向副站走来,走啊,走……连他也不知走向了何方。站里的同志们左等右等,等不回小丁,赶快出去寻找。浩瀚的戈壁,上哪去找?谁又知沙漠风把他带向了何方?正当大家找得心焦似火、精疲力尽时,蒙族老乡的两匹骆驼送回了小丁……”
难道这就叫戈壁雄风?难道只有男儿们才能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生活吗?我问自己。
爱神,何日降临
也许就是这戈壁雄风,把小伙子们抛给姑娘们的红绣球刮得无影无踪。
年方28的张东风中尉的婚事,成了韩站长的心病。他是有劲使不上,有心帮不上忙啊!这么好的小伙子,长期在男儿国里生活工作,没有机遇得到姑娘的爱,当站长的能不为此发愁吗?
韩站长感慨地说:“我们把青年军官的婚恋问题,当做稳定科技干部的大事来抓,想了不少办法,可终究不能如愿以偿。”
我突然想起前几年《解放军报》上曾登出过一篇通讯名为《大树里的婚事》。韩站长告诉我,那篇文章登出后,有70多位姑娘给雷达测量站来了信,站政治处的同志一一认真回信答复姑娘们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终于给两对有情人搭成鹊桥。
可眼下张中尉的婚事仍然没有着落,他是这个副站的头,俨然像个当家的,在这个全是男子汉的世界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寂寞。
在副站,我问一个长得挺帅的年轻军官:“找对象了吗?”我想,他不会成问题吧?凭他潇洒英俊的风度,又是院校毕业的科技干部,姑娘们肯定一相就中。
“说起来惭愧……”他的脸涨得通红。
不知为什么,面对我这个女军官,一个个本是蓬勃机智而充满阳刚之气的年轻小伙子们,竟突然变得面红耳赤,话也说不囫囵了,弄得我也不好意思起来。
好在我从上级机关来,从年龄上说又是他们的大姐姐,很快他们就给我谈起了心里话:
“我们虽然住在和尚庙里,但我们都是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没有一个立志当和尚的。为此,我们在杂志上登出了征婚启事,偏偏广种薄收,姑娘的信飞来了,可姑娘们的脚步却没有一个踏入戈壁滩。”
我理解他们,真诚地告诉他们:“对姑娘要处处表现出男子汉的风度和魅力,情书要多写,写得要诚挚而灼人,这样心诚则花开,美丽的姑娘是会被吸引到大漠来的。何况你们是跟踪卫星的,可是内地的小伙子们比不上的呀!”
男子汉们笑了,说:“我们如果能给别人带来幸福,自己也是幸福的。”
我望着那些站在巴丹吉林大沙漠边缘的年轻军官和士兵们的英姿勃发的身影慢慢在夕阳中淡去,心里有许多感触。一种不可扼止的冲动袭上心头。当我返回航天城时,我提笔写了这篇散记,写了我发自内心的呼唤:
爱神,请降临戈壁深处的大树里!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