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樱花岁时记 [复制链接]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东瀛樱花岁时记
孙东民
寒气终于向北离去，春风悄悄登上扶桑列岛。它首先唤醒樱树，宣告“初花”季节的来临。
“初花”，春天里初次开放的花，在日本是指樱花。寂寞了一冬的樱树开始抖动光秃的枝条，伸展有些僵硬的身躯。渐渐地，变软了，发绿了。倏忽间淡绿色的花苞先于嫩叶挤满枝头。间或从小巷里传出稚童的欢笑：“春来了！花开了！”
其实，用不着谁来提醒，人们都在企盼花事。这个四季分明，又极重视节气的国度，对樱花时节的来临是不会马虎的，即使花期稍有提前或拖后，都会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传播媒介会及时报道“开花前沿”到达何地的消息——那是名叫“染井吉野”的樱花在各地开花的日期。这个前沿在每年的３月下旬先在九州南部出现，由南向北次第推进，自九州、到四国、进入本州，越津轻海峡，直指北海道，５月中旬到达最北端的雅内。那情景与其说是天女散花，莫如说自然之神手持巨笔在列岛挥洒，真个是身前尚待绿，身后一片花了。
樱花之于日本，如同牡丹之于中国。它被尊为花之王者，俗称国花。“罗衣尽染樱花色，谢后好将纪念留”。《古今和歌集》里的颂春诗１３０余首，绝大多数与樱花有关。樱属蔷薇科落叶乔木，原生山岭，故称“山樱”。因其美，后被移至田间、村落、花园悉加培育改良，至今有３００余种。俳寒樱、彼岸樱、垂樱、牡丹樱、八重樱……，还有称作“杨贵妃”的。樱一般是先开花，后吐叶；花开５瓣，或单层或多层；颜色多样，或乳白或淡红，略放清香；其花不开则已，一开就是一片，确实如云似霞。
笔者所见，当繁花堆满枝头时，如同有道无声的号令，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人们都亲朋相约，结伴赏樱，举办数不清的观樱会。东京的上野公园、井之头公园、千鸟渊公园都是市民们的赏花胜地，皇家花园的新宿御园里则由政府举办大型高雅的观樱会，邀请各界名流、外国使节前往赏樱。上野公园里，有樱树千余株，每年的观赏者都有数十万之众。因人满为患，一些公司团体为抢占地利，不惜及早派员昼夜值班，铺席占地。花的海洋中，饰以红白相间纸灯笼，人们箪食壶浆，席地围坐，伴曲歌舞，举杯狂饮。有的以一醉方休为乐。花不醉人人自醉，或许醉翁之意不在花。
日本人的赏花习俗由来已久。民俗学者称，古时农人尊樱为“谷之精灵”，花开象征谷神降临，以花期决定播种，以开花多寡占卜农事，祭奠花神以祈丰收。其后，古朴的农耕仪式又演变成达官贵人的风流花会，１７世纪之后成了一般的节日活动。
现今，观樱又是人们一项消除疲劳，宣泄郁闷，联络感情，增进友谊的活动。日中友协会长宇都宫老先生每年都在他家庭院举办友好樱会，邀中国在日人员一同赏花，畅叙友情。刚刚故去的辽子夫人则在自制的火柴盒上手绘樱花、中国风物等分送中国客人，寄托情怀。
“山樱倩影萦怀梦，无限深情属此花”。日本人爱樱花，不仅因它给春天带来生机，还因它能代表日本民族的美感意识。日本人是以其雅、物之哀（自然伤感）、佗、寂为其美。樱花淡雅而不浓艳，质朴而不浮华。樱花花期短暂，齐开齐落，文人墨客见此常叹人生苦短，世事无常。“花是樱花，人是武士”，人们常以花喻人，轰轰烈烈干事业，像落樱那样不惜生命。
盛开的樱花，相偎相依，象征着团结协调的群体。樱花个体离开群体，只是纤弱的一朵。这使人想起日本民族喜群居，讲协调，个人归属集体的特征。当看到密密挤在一起的樱花，人们或许会想起日本游客去国外旅行也喜欢打着小旗集体活动的情景，想起日本企业的那种“命运共同体”精神。因其勤奋而被喻为“工蜂”的职员们，或可称之为盛开或散落的樱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