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在变动中 [复制链接]

第4版(国际新闻)
专栏：出访归来

　　日本在变动中
本报记者 孙东民
今年日本的樱花出奇地早开早落。４月上旬的东京，已不像往年那样能见到片片的“绯云”，所幸还有迟开的八重樱在笑迎远客。
一年暌隔，记者再度踏上日本国土。所见所闻，社会节奏之快，变化之大，令人瞠目。这一年中，日本的内阁换了两届，议会选举搞过两次。去年的参院选举，谁也难以预料在野党的议席会超过自民党；这一年，日本的经济继续保持着低通货膨胀下的稳步增长，资金剩余导致的金融资产进一步增大，日本的股价总额高得出奇，超过世界股价总额的一半，按资产额算，世界十大银行的交椅竟全部为日本银行所占；新建的东京都政府大楼雄踞于新宿高层建筑群中，填海建造的幕张日本国际展览交流中心俯视着东京湾。与普通市民接触，令人感到刚开幕的“鲜花与绿色的国际博览会”制造的歌舞升平的祥和气氛，显然没能掩没市民们因居高不下的物价和地价而宣泄的怨声；如果说以往的工薪家庭领到工资后如何为当月的开支精打细算，如今则为怎样运用个人资产通过股票“增值”而一喜一忧了。记者访日时正值国会预算委员会开会，海部首相为此极端忙碌。在一堆他要解决的课题的单子上，日美之间越来越深刻的经济矛盾是一大难题。
日本这个国家以经济为中心不停地转动。应当说，日本经济的顺利发展，争得了不少吓人的头衔：债权大国、技术大国、金融大国。最近又有一种说法，名曰“世界第一位资产大国”。因为据统计，１９８７年时日本的国民资产（含实物资产和金融资产）超过美国，到１９８８年底，国民资产高达５９９３万亿日元，帐面上的人均资产额“达到相当于美国人均额的３倍”。更令人惊奇的是，１９８８年增加的６５５万亿日元的资产中有４００万亿是金融资产，同年日本的国民生产总值是３６８万亿日元，换句话说，日本通过投资技巧搞到的钱要超过国民生产总值，这还不算，如今日本最赚钱的出口行业不是制造业，而是金融部门，１９８８年日本在国外的投资收益达８１１亿美元，超过同年日本汽车、钢铁、半导体等电子三大行业出口收益的总和。就在几年前国民资产远不及欧美国家的日本，靠着金融魔杖，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世界第一位的资产大国。
有了钱总是件好事。不过，也许出于日本人特有的“危机意识”，有识之士中却喜中带忧。原因是一国的经济实力归根到底要靠制造业，靠技术力量支撑。帐面上的资产额高得吓人，据说东京的地价总额就能买一个半美国的土地，但只靠异常的高地价、高股票形成的增值机制，谁也保证不了有一天会像漂亮的肥皂泡那样破裂。忧虑之二是日本企业用手中的雄厚资金到国外大搞不动产投资，收买兼并国外企业正在引起“投资摩擦”。第三是日本的经济规模与国内市民的生活之间的巨大反差，它的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都面临大的变革。日本在国外的形象是世界第一富国，每年近千万日本游客在世界各地大把花钱。但在国内，一般市民仍住着窄小的住房，不情愿地购买高价食品，忍受着乘“拥挤车”之苦，东京地区的电车在上下班高峰时间乘车率高达２５０％。对这种丰富的物质生活中的相对贫困，日本人自嘲地称之为“富裕的日本，贫困的日本人”。陪同我们的日本朋友说：“就吃饭而论，说实在的，北京和上海的生活水平决不比日本差。”
经济问题之外，日本有识之士的隐忧，是近年来日本社会滋长的“傲慢意识”，担心因经济上的成功带来的过度自信，引发带有偏执的民族主义色彩的自我孤立的“新日本主义”思潮，搞的不好出现如西德前总理施密特所说的“日本没有知心朋友”的境地，在未来世纪使日本重新误入歧途。显然，这种担心并非杞人忧天。日本虽积极提倡走国际化的对外开放之路，但与物的国际化相比，人的国际化远远落在后面，社会上的排外意识依然浓厚。近代历史的因素和经济水平的不同，使得日本对亚洲邻国还说不上已经打开了心扉。日本著名学者、京都大学的矢野教授说，日本的未来在于“抛弃傲慢，切记谦虚”。看来，这是不无道理的。
和平与发展的潮流冲击着日本，动荡的世界政治、经济形势影响着日本人的行动。在重大的社会变革时期，日本正重新探索今后的发展战略。日本的评论家说，日本的发展离不开世界，要准备为自己的成功向世界付出报酬。但愿日本不会被最近一本西方的畅销书所言中，那书的题目是：《太阳又要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