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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和一个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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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5-05
第6版(文学作品)
专栏:“金马”人物特写征文

  一句话和一个人
张永枚
那是5年前,一对年轻夫妇走在古城郊道上。男的穿着褪色军裤蓝布中山装上衣,黑发像闪电照亮的乌云,眼睛平常,但却清澈,神色精明。女的穿一套月白布唐装,风荡短发,光映笑靥。夫妻俱是黧黑肤色,手脚精健。丈夫叫张社金,妻子叫曾秀容,做田女子。他俩是访友归来。忽然,前面老榕树下,有婴儿的啼声!已有两个男孩儿的秀容,母心一动,快步赶到榕树下。只见一顶笠帽盖着只竹箩。揭去笠帽,箩里躺着个布包的女婴。可怜!如果再稍微瘦小些,那就不成人形。秀容连忙抱起已快背气的女婴,贴在怀里抚着拍着。社金从箩里捡起一张红纸,上写:“张兰花,己丑六月十六日丑时,新历1985年7月22日生”。怎么办?把弃婴抱回家吗?家里上有年迈的老母,下有两个男孩,而且生活艰辛。在农村,男仔是金,女仔是泥。个别人生了女儿,封建渣滓在脑袋里发酵:狠心遗弃!社金、秀容对望一眼,彼此从眼睛里看到了心的最深层:怜恤,同情,做人的责任和德行。他俩把女婴抱回家,改名难花,纪念她出生遭难。
夜里,社金、秀容搂着难花睡觉;白天,秀容背着难花使牛犁田。年轻母亲的赤脚踏着田泥凉水,茧手扶着铧犁扬着牛鞭;难花在母背上安睡,或是醒来张着稚眼儿,望着辛苦的劳作之路……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壮实。
农村生活变好了,难花穿上了红花衣裳,甜甜地叫着“阿爸,阿妈”。月亮从乌石岗升起,以她慈和的清晖,穿窗赠予安睡的难花。秀容说:“难花快五岁了。”社金说:“该准备送她上学了。”“对呀,做农民也要有知识。”“也许,她将来是个女兵呢!”“你就是总忘不了当兵。”是的,社金总忘不了他头上的红星领上的红旗。五年的戎马生涯,最难忘的是:一句话和一个人。那句话他曾经天天念天天想:“为人民服务是我军的唯一宗旨”。那个人穿着整齐的戎装,擦拭着解放牌军用汽车,圆圆的青春的脸庞,露着笑容,人间真正无价真正永恒的笑容……
这两年张社金更加忙了。他走在?面树的浓荫下。树上可做?面酱的果子,都朝他点头贺喜。他种的水稻单造亩产1065斤,双造加倍。得到了广东省“农业创高产青年”荣誉。行走间,他看见一个白发如雪的老妈妈在井台打水,拉一截系吊桶的绳子便坐下来歇一歇。老妈妈叫潘奀(读恩),是没儿没女的老姑婆,已经80多岁。社金赶过去帮潘奀妈妈打满一桶水,一手提水,一手搀着有些伛偻的她回到家。
夜,社金家按在竹竿上的电扇扇着风扇着灯影。社金、秀容和社金的亲娘温伙娣坐在竹椅上,像农村干部开会的样子。社金的父亲是打石工人,打的石头至今仍是不少房舍的基石。石工的遗孀年过花甲。当乡里决定雇人帮助潘奀和温英、陆姆、江伙兰四位孤身老妈妈挑水时,谁也不拒绝但谁也不答应受雇。社金阿妈站了出来,担当了给四位老人挑水的任务,报酬少得可怜,五分钱,后来涨到两角。当下,社金说:“潘奀、温英、陆姆、江伙兰四个老姑婆,都是80多岁的寿星,做田大半辈子,乡里的地乡里的山,洒过她们的汗水。四个老姑婆离我家近的也有1000米,我阿妈给她们挑水和照顾,很不方便;再说阿妈自己也是该受照顾的人了。所以,我打算:把四位老姑婆接到我家里来住,住在新盖的房子里,住最好的大间!我来当四位老姑婆的儿子,秀容做儿媳妇!你们说好不好?”
秀容只是无言地不住点头,温伙娣阿妈流下眼泪:为儿子的心肠感动。难花学着两个小哥哥,小手手不住拍掌。
社金把四位老妈妈接到新屋,在厅堂左边的大房子里安顿得妥妥贴贴。从此,我们的民兵营长便有了五个妈妈,一个是亲妈,四个是请来的妈妈。
每天天明,秀容、社金已烧好热水,盛在面盆里,端到妈妈们床前,给她们洗脸。广东老人爱饮热茶,社金夫妇按时给沏好村公所买的乌龙茶。老妈妈们牙口不好,他俩便把饭、菜、肉蒸煮得烂烂的。江伙兰老妈妈半边瘫痪,社金夫妇给她及时翻身,一口一口地喂饭。不嫌脏,不怕气味,倒屎倒尿;秀容经常给她冲凉洗身。一天后半夜,潘奀老妈妈突发疾病。社金把她背上扳车,和村干部一起,推车送母进医院。潘奀老妈妈的治疗费,都是社金支付。至今他家里还有6张治疗费收据,遗失的不算。收据都是红纸,那红丹丹的颜色似记录着社金心血的孝敬。年节,五个妈妈和拣来的难英与社金夫妇、两个亲生子,满满一桌,同吃团年饭,鸡鸭鹅鱼使妈妈们和难英的碗儿堆得冒尖又冒尖。祝福的欢笑,体贴的深情,绽开的花炮,吉祥的春联,使鹤发的老妈妈们觉得:人世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让难英的眼儿全是晶莹的笑,稚心想着:我的家最好最好……
一句话和一个人,附在张社金的心魂,遇事就自然地发出无瑕的光照。
            (作者单位:广州军区政治部创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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