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记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

　　鹤城记
　　卢祖品
几天前下过一场雪。从飞机上俯视北国河山，一片炫目的银白。中间一道道微黑的皱痕，好像冰雪山水画家深浅有度的大写意。那皱痕，该是悬崖或者陡坡了。
鹤城齐齐哈尔徜徉在冰雪之中。街头院落田野大小树上晶莹的雪挂，是热热闹闹的春之序曲。
齐齐哈尔著名的“一刀一枪”，都同雪有关。刀是冰刀，枪是猎枪。溜冰、冬猎均离不开它。８０年代初，全国共有１３家冰刀厂，经过竞争，现在只剩下齐齐哈尔一家，其余全给淘汰了。北欧某国的“飞翼牌”，在一段时间内实际上是齐齐哈尔冰刀厂的产品，只不过贴上他们的商标。１９５０年，该国运动员荣获世界速滑冠军，在斜披的彩带上大作广告：“我用的是飞翼牌冰刀。”从此驰誉全球。我们速度上不去，冰刀牌子也叫不响。但这并不影响齐齐哈尔冰刀厂的信心和决心。今非昔比啦！现在正与日本ＳＳＳ冰刀有限公司合资，日方的设备不久将全部搬来鹤城。
“今后的竞争对手”，该厂同志骄傲地宣称，“只有一个加拿大。”
市委、市府的程仁双、李荣庭陪我们参观，对于本地情况，一路上他们几乎没说什么话，但眼里隐隐沸扬着自豪。
离市区不远处的黑龙江化工厂，鹤城朋友亲昵地称她“黑化”，是一座花园化的工厂：不特所产的焦炭、化肥量多质优，迩遐闻名，在企业管理、环保、绿化方面也堪称一流。
新上任的王副厂长招呼我们坐下。老程快人快语：“先到你们这里，后去富拉尔基。”
王说：“这安排我有意见。应该先去他那里，后到我们这里，让我们多点时间同北京来的记者聊聊嘛！”
“他不干。”
“他不干我就干啦？”
“人家是国宝。”
厂长刘颉治这时插了一句：“国宝不赢利。”
刘厂长不经意的话道出了一个严酷的事实。
坐落在富拉尔基的我国第一重型机械厂，是全国首屈一指的机械厂。那１２５００吨水压机，顶天立地，雄视四海，乍一见，我的心中立即涌起一种神圣的感情。我问同来的老丁：“阁下感觉如何？”“一个字：‘大’。”
的确，这里什么都大。大水压机，大磨床，大切削机，大钢块；生产加工的都是全国各地工厂不可或缺的主体构件，几十吨、上百吨甚而几百吨的庞然大物。我们参观时，看见他们为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制造的旋转舞台和升降乐池正在组装待运。
第一重型机械厂给我国机械工业填补了１６０多项空白。可以毫不夸大地说，正是她，武装了我国国民经济的基础工业，创造了巨大的社会效益。国宝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然而因为产品体积大，耗时多，形成不了批量生产，除了按规定上缴的利润之外，她为自己带来的经济效益却很小很小。工人每月仅拿１０元奖金，干部更少，７元。总会计师刚５０出头，长年操虑，已掉光了牙齿。但大家仍干得很起劲，毫不松懈。这里体现的，难道不是一种伟大的牺牲精神么？！
齐齐哈尔的总体情况与第一重型机械厂颇为相像。
这是北国的一块宝地。这里有上面提到的号称“国宝”的第一重型机械厂，有被周恩来总理誉为“明珠”的齐齐哈尔钢厂，有产量占全国１／３的铁道部齐齐哈尔车辆工厂。粮食产量、草原产草量和牛羊存栏数均占全省的三分之一。如此厚实的工业基础和丰富的财源物力，使她的冶金工业、商品粮和畜牧业，在省内省外占据重要地位。而且地处黑龙江、吉林、内蒙古三省交汇处，环境、交通得天独厚。５０年代，是她大发展、大繁荣的年代。
然而好景不长。６０年代中苏关系紧张，国家不往那里投资了，腾飞之势顿成南柯一梦。７０年代大庆上马，亟需近在咫尺的齐齐哈尔的电和物资，于是全力以赴保大庆，一保就是１２年。时间进入８０年代，全国各大中城市在耀眼的晨光中扬鞭跃马，一去千里。齐齐哈尔却在原地踏步，１９８５年的地方工业产值，竟不及广东一个顺德县。
鹤城在喘息。鹤城在呼吁春天，急切期待大智大勇者挺身而出，在历史的转折关头觅获契机。
丛福奎从鸡西大步走来。
当然不能说，这位中年汉子心中早就拟好了发展齐齐哈尔的宏伟规划。他的种种方案、步骤和战略构想，是在当了市长，与同事一道，经过大量调查研究和仔细权衡利弊之后作出的。他的过人之处，不在于他不苟言笑近乎严肃的表情后面的缜密思考，而在于他的远见卓识，果断，和坚韧不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思想作风和进取精神。
详述他四年来的工作和成绩，不是这篇短文的任务。我只想告诉诸位，为了推进横向联合，实行全方位开放，他率领齐齐哈尔市代表团奔赴哈尔滨、北京，汇报情况，要项目，要贷款。继而南通北进，从海南、深圳到上海、满洲里，都同他们签订协议，建立了长期、稳定、紧密的合作关系。对邻近的大庆也咬住不放，一改过去的劳务、资源输出变为占领市场，尽力供应后者所需的生产、生活资料。丛福奎伸出指头对着驻大庆办公处主任：“一定要把大庆市场需要的商品清单给我拿到手。”
丛福奎毅然关闭了一批没有前途的空壳企业，对地方工业大力扶持，开发新产品，淘汰旧产品。特别是兴建计划年产值２．２亿元的石油化工厂，实现了齐齐哈尔人民多年的梦想。
鹤城活跃起来了。严冬冰层下的热流冲出了地面。像第一重型机械厂那样的企业诚然还有许多困难，中央正在设法解决。国宝到底是国宝，需要自身努力，也需要各方面的理解与支持。
丛福奎１９８８年起改任市委书记。几年来，他跑遍了全市的每一个角落，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下一步，他要把齐齐哈尔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向春天迈进。
他同我们聊天，脸上荡着笑。我们相信，从他那里获取的每一个信息都是真实的。他的行动本就多于言论。黑龙江省委不久前作出了关于建立齐齐哈尔经济开发区的决定，对于丛福奎和鹤城人民，无异于开辟了一条新航道。
在温暖的会客室，我们的谈话远远没有结束。他明天又要下基层了，那些穷困的县份和遇着麻烦的单位，都愿意与他一起勾勒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