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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同志的新诗观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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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5-14
第8版(副刊)
专栏:

  毛泽东同志的新诗观
臧克家
毛泽东同志,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也是文苑诗坛上的高手。他不但在诗词创作上,出类拔萃,饮誉世界,在理论研究方面,功力也颇深。这从他对古典诗词与当代作品的欣赏与评论方面,可见一斑。
可是,对新诗,他没有过系统性论述,从有关的片言只语中,给人的印象有点纷纭,甚至似乎互相矛盾的感觉。我常常想,我们是否可以就上述情况加以思考、分析,得出毛泽东同志对新诗到底持怎么的看法?主意何在?
他有些关于新诗的话,传得很广,譬如:我不看新诗,除非给一百块大洋。这虽是出语幽默,但也见出他对新诗不大喜欢。他也曾这样说过“用白话写诗,几十年来迄无成功”的话。爱与不爱,是个人偏好的事;有无成功,却是一个理论评价问题了。
如果问我:你看毛泽东同志是否有点重视旧体诗词而贬抑新诗呢?
我的回答:不是的。
我认为,毛泽东同志对新诗的作用是看重的。1957年,他给我和《诗刊》编委同志的信上说:“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同时,他以喜悦的心情写道:“诗刊出版,很好,祝它成长发展。”
从这封信上,可以看出一个伟大领袖人物的胸怀与卓识。他是革命家,一切以革命需要,人民需要为取舍的准绳,摒除偏私,顺应时代潮流。他个人是写旧体诗词的,却号召以新诗为主体。古代诗人,他是偏好“三李”的,对杜诗认为好作品不多;但在正式评价的时候,他对杜甫给予很高的地位。
1957年,1月12号,毛泽东同志邀约我与袁水拍同志去谈话。一谈就是两个小时。谈话内容,大半与诗有关。从《诗刊》的创刊;民歌从四言到七言;谈到新诗的时候,他说“太散漫”,因而谈了他个人的看法。他认为:“新诗,应该精炼,大体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这与鲁迅对新诗的意见,基本上是一致的,与我个人一向对新诗的观点与创作实践相符合的。听了他老人家的话,我特别兴奋,后来,我就以《精炼·大体整齐·押韵》为题,写了一篇文章。
这次谈话结束的时候,毛泽东同志送我们到勤政殿大门口,站在那里,举起大手,一面高声喊着:“把你们的作品,送我一份呵。”这时候,我们心里都很激动!回家路上,我在车子里想:毛泽东同志,心胸里有千条事,万条事,其中就有新诗一条呵。他那么忙,真是日理万机,他还想到约我们两个新诗作者,作了这么一次长谈!
我时常探寻毛泽东同志说“新诗迄无成功”的话,和他说过的“新诗的成绩不能低估”对照起来看,这不是一反一正吗?经过仔细琢磨,觉得应该这样理解他的话:“不能低估”,是对它发生的战斗作用说的。这两者,并不矛盾,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
我们知道,毛泽东同志是很关怀新诗的,特别是它的形式问题。形式,确是关系非轻的问题。“五四”文学革命浪潮中,新诗呱呱堕地了。可是,这个宁馨儿吃谁的奶?穿什么样的衣服?朱自清先生说:一是学外国的形式;二是自己来独出心裁。几十年来:半解放体,自由体,格律体,半格律体,民歌体,九言体,十四行体,楼梯式……闹到现在,依然混乱,人各一体,出现了二字为题,一字成句的奇怪现象。毛泽东同志说过:新诗改革最难,至少要五十年。这话,是慨乎言之的。今天,我们不能再简单地说一句:“内容决定形式”就完事了。近几年来的事实,证明了毛泽东同志所说的改革之难!资产阶级自由化泛滥,新诗受到西方现代派的不良影响极深。鄙视、甚至无视祖国悠久的优秀传统,崇洋成病,把世纪末哀音看作黄钟大吕,把新诗写得古怪离奇,不堪入目,刺耳惊心!毛泽东同志,看到新诗在前进中经过的种种曲折、回环,我回想到他近二三十年来,一直在试着为新诗的改革寻找一条合适的、为广大人民群众所乐意接受的路子,特别是形式方面。
1961年11月4日,我收到毛泽东同志的一封信,信上这么说:“……因忙未能如愿面谈,还是等一会儿吧。……明年一月内我看得抽出一个时间,和你及郭沫若同志一同谈一会儿。”过了一个月零两天,他又来了第二封信:“所谈之事,很想谈谈,无耐(奈)忙些,抽不出时间来,而且我对于诗的问题需要加以研究才有发言权,因此,请你等候一些时间吧。”
我多想再次面聆毛泽东同志对新诗的高见!我知道,这个问题始终挂在他的心上。接到他的信之后,我兴奋地写下了八行短诗,末尾一句是这样的:“我在静候电话传来亲切的声音。”所说亲切的声音,是指田家英同志的。此后,信息杳然了。
毛泽东同志提出的“精炼、大体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与“在民歌、古典诗歌基础上发展新诗”,内涵意义完全是一致的。后来,他在给陈毅同志的信里,又特别强调了民歌。我对毛泽东同志对新诗发展指出的道路,是这样理解的:在内容上,要表现时代精神;反映火热的现实生活,为革命、为人民服务。他的这一要求,适应于一切文艺创作;但,新诗又有它的特点,这就是从它诞生直到目前还远远没有解决的形式问题。他,一再提出民歌和古典诗歌是有着重大意义的。他强调“精炼、大体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意在校正新诗的散漫——散漫到与散文分不开界限的弊病;也在纠正照搬外国诗歌,以致洋腔洋调喧宾夺主的坏倾向。他对民歌极为赞赏,他希望中国新诗“从民歌吸引养分和形式,发展成为一套吸引广大读者的新体诗歌”。民歌来自民间,充满清新朴素、亲切动人的生活气息。内容如此,形式也如此。虽然发展的情况不完全一致,但是几千年来为历代人民所赞颂与喜爱。《诗经》、乐府诗集里的作品,十九来自民间,南北朝的民歌,成为诗苑中的珍品。大诗人李白的诗,显然受到民歌的影响;刘禹锡仿民歌所作的“竹枝词”、“柳枝词”,享有盛誉。白居易的新乐府大大有名”。历代著名诗人,多多少少受到过民歌的影响。现在,有些诗人,以高雅自居,瞧不起民歌,其实他们的‘高雅’不过是一个脱离人民、脱离时代、脱离生活的遁辞而已。他们吃奶,忘了娘。实在可悲,还在沾沾自喜。
毛泽东同志为新诗设计的方案,我看是可行的康庄大道。当然,新诗走向完美的最终目标,可行的路子不只有一条。
毛泽东同志说的:“在民歌和古典诗歌的基础上发展新诗”,我的体会是,并非要写新诗的人去写民歌,去写旧体诗。我们应该着眼于“基础上”三字上。含义是,学习民歌、古典诗歌上面所谈及那些优点,使新诗从一个囿闭狭窄的小圈子里挣扎出来,弘扬中国诗歌优秀传统,写出来的作品为广大人民群众喜见乐闻,以民族化、群众化姿态,向全世界显示出它的生气勃勃如东升旭日的万丈光芒!
                   199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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