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运之光颂——北京亚运会火炬接力记实 [复制链接]

第3版(综合)
专栏：

　　亚运之光颂
——北京亚运会火炬接力记实
本报记者 缪鲁 新华社记者 李莉 《中国青年报》记者 马年华
火，曾将我们的祖先引入文明之门。
火，今天依然在人类社会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本世纪初，现代奥运会之父顾拜旦便提出了点燃圣火，接力传递的建议。可惜这个建议被束之高阁达２６年之久。直到它被付诸实施，大型综合性体育赛事才最终超越了古希腊模式，由少数体坛骄子的聚会，一变而为千百万人共同参与的壮举。
现代体育盛会的魅力，不仅仅在竞技场上。
６年前，精明的尤伯罗斯借洛杉矶奥运会火炬接力之机，大大张扬了美国精神。
７０天后，亚运之光将第一次在神州大地上奔流。火，将给人类历史上最先驾驭它的炎黄子孙带来什么？
希望之光
从１９３６年第１１届奥运会以来，作为大型综合性体育运动会必不可少的盛典，火炬接力已成百上千次在我们居住的地球上留下了自己的踪迹。但它还从未有过像北京亚运会这般大的规模。
在北京第１１届亚运会组委会大型活动部火炬处，一群来自团中央、国家体委、北京市和国家有关部委的年轻人在业余兼职工作３年后，终于有了间专用办公室，一张大幅中国地图上也记下了他们３年的心血，那上面枝叉蔓衍、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线条，那是亚运火炬的预订传递路线。其中仅４个主火炬的行程，就已达２万多公里。截至５月底，全国各省、市、自治区报来的参加火炬接力人数已突破一亿大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火炬接力史，将在我们共和国的版图上掀开新的一页。
如此庞大的活动，与其说是出自火炬处几个年轻人的丰富想象力，毋宁说是产生于压在他们心头的神圣的使命感。３年前，当他们应召聚来投入这一活动的筹备时，就已有了这样的明确意识：这是历史给予我们的一次振奋民族精神的绝好机会。想想吧，当我们的人民高举着亚运会的火炬，跑过祖国壮丽的河山；当亿万群众从电视转播中看到亚运会的火炬经过一处处华夏古文明的遗址，改革开放中崛起的现代化大厦，人们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种认识，使他们兴奋，令他们自豪；也激励、迫使他们以满腔激情，去寻觅实现这一壮举的最佳方案。经过１４次大更改，无数次小修正，直到今年初，组委会才对他们的整体设想给予“适应中国的国情”的评价。
极具象征意义的火炬接力，同时也极具广告价值，即使经济头脑再简单的人，也不难明白其中的道理。亚运会火炬接力本身也需要资金，而且是一笔不小的资金。根据国际惯例，这笔资金理应由它的广告价值换取。
于是，在供需关系的推动下，一轮又一轮商业赞助谈判开始了。
资财雄厚的外商捷足先登，几个月过去，围绕着赞助权形成的竞争圈里，却不见一个国内厂家，而外商们几乎都是一个态度，价钱可商量，他们所提的条件不能更改。虽说１０年改革开放已使中国人适应了国际商业竞争，但以激发爱国主义精神为目的的火炬接力，如果“举着洋火”进行，恐怕难以令中国人接受和理解。即便是最不讲究商品产地，只关心其质量和价格的美国人似乎也有同样的问题，第２３届奥运会时，尤伯罗斯毫不在乎美国柯达公司跌份儿，把大会指定胶卷权卖给了日本富士公司，但火炬接力的广告权，却留给了美国电报电话公司，不让外国公司染指。
就在亚运会火炬接力的广告谈判，在“华山一条路”上将要走到尽头时，终于有一个中国企业闯进了竞争圈。更出人意料的是，它并非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而是设在广东三水县的健力宝集团有限公司。当时这家以热心赞助体育事业闻名的集体企业，已向亚运会赞助了１０００多万元人民币，并正受着饮料市场暂时萎缩的冲击。
健力宝公司在与外国的竞争中，巧妙地采用了扬长避短战术，不在赞助金额上周旋，而是大幅度压降所要条件，直压到外国商人无法与之竞争的地步。在赢得独家赞助亚运会火炬接力资格后，健力宝公司一一兑现了所有的承诺。
代表健力宝公司总经理李经伟谈判的是公司总经理助理李宁。事后，这位退役的“体操王子”说：“有人以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公司与那么强大的对手竞争，只是为了赌一口气，是出于狭隘的民族意识，是违背经济规律的铤而走险。其实，并非如此。从我本人的经历来讲，我的确希望这次火炬接力也是一次国货的大展览，这个想法从我第一次登上世界冠军的领奖台那天起就埋在心里了。但这种想法决不是我们公司参与竞争的唯一出发点。我们是在仔细核算了公司的财力后，非常慎重地作出决定的。在我们看来，亚运会火炬接力不是一般的广告机会，而是向世界展示自己形象，走向更大的新市场的良机。１０年改革开放对中国企业犹如‘养兵千日’，良机当前，此刻不搏，更待何时。”
在第２３届奥运会之后，有人深有感触地说：“火炬接力可以使平凡的人成为伟人，也可以使伟人无愧于伟人的称号。”亚运会火炬尚未点燃，但李宁，这位以失败退出运动生涯，却又在企业界昂然站起的男子汉，已经用自己的行动，验证了这一点。如果有更多的人，能在亚运火炬的激励下，做出不平凡的事情，那么，亚运之光，不啻为我们国家、我们民族的希望之光。
奉献之情
火炬上熊熊燃烧的火焰，被称为圣火。它的确具有净化人的心灵、纯洁人间关系、美化国家形象的神奇力量。为了使亚运火炬如期放射光华、顺利进行传递，已有许许多多的人作出了无私奉献。
１９９０年５月３０日夜，一支车队缓缓地驶出郊外简陋的北京市火炬设备厂。其中一辆大型拖车上横卧着一个庞然大物。那是将竖在亚运会主会场的火炬台。按最初设计，它只有三根立柱外加一个托盘。可厂长、“火炬王”成秉仕接到图纸一看，心头一紧，脱口说道：“这样的东西我不能干，亚运会火炬传遍全国，最后只点燃这么一小盆火，太不相称了。北京亚运会的火炬台应该是世界上最壮观的。”看到火炬处的同志面露难色，他当即表示，“别担心，多花的钱全算我们厂做贡献。”就这么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他们不仅整整垫出了３０万元人民币，而且，为了设计出他心目中最壮观的火炬台，光模型就作了１１个。１９８９年８月２８日，组委会通过了火炬台的设计方案。这个方案恰好是屡经修改的第十一个！为了把这“第十一个”从纸上竖到工人体育场上去，“火炬王”曾忍着剧烈的心绞痛，领着全厂２２名职工（其中有８名聋哑人），没白没黑地干了８个月，硬是用锤子千击万打地敲了出来。
如今，这个高１１米、盘径为４米的不锈钢火炬台出厂了，成秉仕和全厂职工像慈母别子一般，一直把它送到３０公里外的工人体育场。午夜，当车队行至天安门广场，工人们打着手势要求停车。在斜飞的细雨中，在华灯的辉映下，天安门、火炬台和一群噙着激动泪花的健全的、残疾的工人们被定格在胶卷上，也深深地印进了旁观者那一颗颗为之抽动的心。而后者无疑将会比胶卷保留得更长久。
用于火炬接力活动的手持火炬是广东一家乡镇企业为亚运会特制的。一家外国公司曾以专利为由每把火炬要价１０００美金，并要求在接力派人全程护送火炬，有关火炬的一切技术情况，也绝不向中国人吐露只字。广东顺德神州燃气具联合实业公司的总经理听了介绍，爽快地告诉火炬处的同志，用不着找别人，我们自己搞。很快，火炬设计出来了，仿金镀的手柄上苍龙盘旋，内部的顶烷气自动供火装置保证了火炬风雨无畏，瞬间点火装置则使人根本觉察不到火炬熄燃的变化，其性能大大超过国外的专利产品，价格每把仅４００元人民币，而且供组委会使用的火炬实际上分文未取——全部做了贡献。
当火炬处的工作人员将写有顺德燃气具联合实业公司广告等方面利益的合同代拟稿交给该公司总经理审阅时，那位憨厚的中国乡镇企业家愣住了：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提什么要求，原来只盼望亚运会火炬传到广州时，能让本厂出几十人陪着跑一段就知足了。
８月２２日，火种从天安门广场送出时，需要两辆国产汽车。得知这一消息后，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党委书记李玉堂胸中那压抑已久的感情一下子迸发了出来。他马上召集厂党委委员开会，做出向亚运会赠车的决议。而职工听说后纷纷表示这件事人人有份，于是全厂每人捐献１０元钱，为火炬接力买下了两辆自己厂生产的汽车。
电话打到亚运会组委会，李玉堂说：“一汽职工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已经具有世界水平的国产汽车能在我们自己的火炬传递中出现。”
没有更多的话，他们有的只是一腔沸腾的热血！
“我们只有一个世界，世界只有一个亚洲。”这是火炬接力处工作人员杨迎明和青年曲作者三宝合作的亚运会火炬接力主题歌。如果说风靡世界的第２４届奥运会会歌《手拉手》充满了宗教般的神圣，那么这首题为《亚运之光》的歌曲则拥有朝日升腾般的力量，显露着勃勃生机。这勃勃生机正是古老的亚洲、古老的中国的现实写照。
刚刚过去的８０年代，开放的多彩的生活使中国的新一代人从纯净变得复杂，复杂得使他们的长辈们感到陌生。流行音乐、霹雳舞、新潮发型、迷彩服，这些能造就出胸怀祖国、理想高尚的“接班人”吗？三宝似乎故意在与人们开着善意的玩笑，这位长发垂肩的蒙族小伙儿以疯狂般的热情为亚运会火炬接力活动连谱３曲，他又亲自配器，和一伙年轻伙伴一起在２０天里录成了一盒《亚运之光》的磁带。时间虽短，但他的要求却严格得叫几位名角下不了台。为了找出最佳感觉，刘欢竟一遍又一遍地试唱，以致于唱哑了嗓子，而三宝给他的安慰却只是：坐在旁边陪着，缓过劲儿以后，接着再来。至于报酬，他们一分不取，只要求亚运会组委会出具一张证明，证明他们曾为亚运会出过力。
这就是我们的人民，这就是用自己赤诚的情感，与亚运会火炬相呼应的你、我、他……
神州之魂
在接力方案最后定稿时，火炬处的年轻人反而有些担心，如此费时、费钱、费精力的庞大活动，能否完全按计划进行？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打保票。
然而，９０年代的第一阵春风，吹散了他们心头的疑云。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的热烈响应，使他们在订出方案之后，才进一步认识到火炬接力的作用之大。一把象征性的火，在激起全国人民的爱国之情、奋发之志的同时，也在神州大地上形成了共鸣区。每一个身置其中的中华民族子孙，都会不同程度地受到感染、震荡。
全国所有的省、市、自治区，都成立了亚运火炬接力指导小组。他们给自己规定的任务，不仅仅是按方案实施亚运火炬在本地区传递的计划，还主动在本地组织起群众性的分火炬、支火炬接力活动。于是，整个北京亚运火炬接力的规模，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规模的扩大，也引起了接力内涵的增多。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主席亲自审定了区内接力路线。他说，这是宣传我们的冰山大川、人情物产、建设成就的大好机会，电视摄像机将随着火炬走遍南疆北疆，天山上下，全国、全亚洲的人通过电视都知道：新疆是个好地方。观光者在我们这里可领略大漠风情，投资者在我们这里可找到最理想的增值环境。
在湖北省，为了让亚运火炬能从自己家乡的热土经过，能使父老乡亲们有机会举着圣火跑上一段，各地市县的官员们在省火炬接力指导工作会议上，争得不可开交。原计划火炬只有一条主线经过湖北省，省政协一位副主席面对没得到接力资格的黄冈地区领导责问：“你难道忘了，当年黄冈有成千上万的农民打着火把出来闹革命，出了２００多位将军，为黄冈在共和国史册上留下了光彩的一笔。今天，如果让亚运会火炬远离黄冈经过，给自己留下空白，我们何颜面对前辈们。”委屈得那位黄冈的同志热泪在眼眶里打转。省指导委员会不得不修改方案，让圣火燃遍荆楚大地。
随着亚运热的扩散，３年前在火炬处年轻人心中燃烧的激情，今天也在各省、市、自治区火炬接力小组的工作人员心中熠熠生辉。当初令李宁做出不平凡举动的那种情感，如今在更多的人胸中升华。
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火把节，和当地少数民族的历史一样悠久。然而，他们为了使亚运火炬能在自己的节日里传过，竟一致同意推迟火把节日期。
出于同样的目的，廊坊的一对恋人特意给火炬处来了封信，希望告知火炬经过廊坊的具体时间，因为他们已商定将把婚期推迟到那一天举行。几位不同地方的大学生，受到同一本书的启发，不约而同地来信向火炬处要求，他们愿意出钱买下持火炬跑一段路的资格。早在数月前，火炬处便陆续收到台湾同胞来信，信中的一个共同内容是要求参加火炬接力。在北京的一个大杂院里，退休的老工人们整整商量了３天，才选出了一个代表。他们郑重其事地向居委会主任提出，我们１０个人只出一个代表，您可一定得给我们争下参加火炬接力跑一个名额。在某假肢厂，一位前来配假腿的顾客恳求，你们千万要在８月２２日前给我安上，别让我失去参加亚运火炬接力的机会。
距北京亚运会火炬接力跑还有７０天，火炬接力热还在升温。当从喜马拉雅山取来的火种化为北京亚运会火炬上的熊熊烈焰时，共鸣场将达到它的最强度。世界也将看到一个古老的民族，有着何等旺盛的青春活力。悠久的文化传统中蕴含无比灿烂的前景。这共鸣也许会随着亚运会的闭幕而暂时消退，但正像５０年代中国的优良社会风气、纯朴的人际关系源于战争年代一样，可以肯定的说，北京亚运会火炬接力所形成的强大共鸣，实际上也孕育着２１世纪中国人的精神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