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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桃一树在丹崖——徐棻戏曲创作漫议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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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6-25
第6版(文艺评论)
专栏:

  山桃一树在丹崖
——徐棻戏曲创作漫议
川剧女作家徐棻在戏曲文学这条道上执著地走了30余年。在旁人看来,这条道上是索寞的。可徐棻心头从不枯寂,相反,却常蓄着热热闹闹的春意。30余年里,她默默地创作、整理改编了近30个戏曲剧本。近些年,每当看到她兴致勃勃地向观众捧出自己的新戏,我总不免想到巴蜀山野随处可见的桃花:一树树,一簇簇,或单层,或重瓣,极质朴,极热烈,又简明,又纷繁。尤为可贵的是,徐棻所写的有代表性的戏曲作品,无不努力借助于外来文化的启发或影响,又无不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沃土中深植其根。
在徐棻的创作道路上,有过两次旺盛的“花期”,一次是在五六十年代,一次是在八十年代。当共和国的晨曦在东方编织一天云锦时,徐棻从朝鲜战场走进北大课堂。后来,又从北大课堂,走进成都市川剧院。和其他由党直接培养起来的剧作家一样,徐棻站到这个队列里来时,最主要的思想准备,就是在时代生活的激流中学习和接受了马列主义。尽管当时她结合创作实践运用得还远不纯熟。从此,先进的世界观成为帮助她烛照戏剧题材、点燃戏剧诗思、迎来创作上旺盛“花期”的智慧之火。
初试身手的徐棻,把民族传统文化作为自己丰富的养料,选择了以创造性改编戏曲或小说艺术遗产为主的路子。她所确定的第一个再创造的对象,便是关汉卿的《诈妮子调风月》。她的《燕燕》在关剧原作所提供的基本情节的基础上,对人物关系进行了一些调整,性格和情节都较仅存关目和旦角曲文的《诈妮子调风月》更为丰满。最根本的改动,是全剧结尾对燕燕归属的处理。在原作中,小千户与莺莺、燕燕同时结合,燕燕作为二夫人跟小千户饮交杯酒。在徐棻笔下,李维德(即原作中的小千户)、莺莺以及老夫人将燕燕欺骗后,要把她嫁给史老员外。刚烈的燕燕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于李维德和莺莺结婚之时,自缢于洞房锦帐中。与原作比较,徐棻重新设计的结尾,突出了男女社会地位不平等的现象,强调了封建势力的强大和面对强大的封建主义的不妥协的斗争精神。
《王熙凤》的创作则是改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的又一次成功的艺术实践。这一次,徐棻选择了另一位经典作家曹雪芹。《红楼梦》纷繁复杂的内容中,紧紧夺住徐棻目光的,主要是作品对封建社会阶级矛盾和封建贵族的腐朽和罪恶的暴露。剧作家从封建家庭内残酷的人际关系和阴森的心理环境入手,着力提炼王熙凤迫害尤二姐这一中心事件。徐棻不仅把原著中被王熙凤当枪使的小妾秋桐,改变为为抵偿高利贷而卖身入府的丫头桐花,而且将她精心选择的富于戏剧性的中心事件移到元春省亲的背景上,让这一事件在王熙凤和贾珍争夺置办省亲别墅内外陈设的分配权的斗争中展开;而且让王熙凤直接出面药逼尤二姐,然后嫁祸于桐花。这些创造性的变动,固然是戏曲自身有别于章回小说的艺术规律的需要,但从根本上照亮剧作家灵感和思路的,还是作家以唯物史观为指导,对于《红楼梦》的审美再认识。
80年代,改革开放的大潮将她涌入戏曲创作的又一个旺盛的“花期”。如果说,在前一个“花期”里,徐棻在创作中主要是以对传统文化的纵向继承为主,实现了对古人的突破,那么,在后一个“花期”里,则是在纵向继承的基础上,侧重于对外来文化的横向借鉴,通过大胆探索,实现了对自己的突破。徐棻爱戏曲可谓爱得痴迷。正由于爱得这般深,她才与许多戏曲界有识之士一样,既谙熟戏曲美学的基本特征,又明白古老戏曲与现代观众之间的某些矛盾,更深知戏曲艺术规律的不变性与可变性的辩证关系。在改革大潮的强烈震动下,徐棻迅速将她的认识化作不间断的艺术实践。
她在追求戏曲的好听、好看的同时,追求戏曲的可思、耐思。开阔的文化视野给了她更多的激活灵感的契机。她把从布莱希特、梅耶荷德等戏剧大师以及某些西方哲人那里得到的启发,与生活本身告诉她的哲理联系起来,重新发现了《红楼梦》。她把这新发现写到了她的《红楼惊梦》里。这出戏透过焦大和王熙凤这两个角色的特定目光,透视贾府,透视整个封建社会,留给观众的思索,明显多于对观众情感的煽动。这是一部没有宝哥哥和林妹妹的红楼戏,又是一部迥异于徐棻自己的《王熙凤》的红楼戏:《王熙凤》侧重于写实,再现;《红楼惊梦》侧重于写意,阐释。从前者到后者,实现了一次社会批判型戏曲向心理感受型戏曲的转化。对于特定社会环境中的人的全部复杂性和自我矛盾性的深入思索,诱发了她改编川剧旧戏《南华堂》(即京剧《大劈棺》)的欲望。经过反复熬炼打磨的《田姐与庄周》,做到了形象性与哲理性的较好结合。
她还追求戏曲表现手法的多样、多变。在80年代的一些新作中,她不仅借助于现代音乐、舞蹈的许多艺术手段,而且大胆采用了幻觉、象征、荒诞、变形、内心外化等等西方现代派戏剧的表现方法,把它们有机地融进川剧的艺术体系中。《红楼惊梦》中石狮子与焦大的对唱、瑞珠撞柱的那段惊心动魄的舞蹈,《田姐与庄周》中田姐劈棺时“精灵”的出现,《欲海狂潮》中“欲望”化作人形的粉墨登场,尤其给观众留下难忘的印象。
她最终的追求,是在横向借鉴的过程中,融合古典美与现代美于川剧一身,实现对传统的复归和突破。徐棻作品中一般都蕴涵着一种可贵的本土意识,那怕是在她那些最大限度地包容了异域文化因素的探索性作品中,你也可以一眼望见那深深扎在民族文化土壤里的根。她用自己对于中国现实社会生活的真切感受去写,去表现。在形式上,她努力把戏写成典型的川剧。被徐棻点化为在舞台上翩翩来去的戏剧形象,是通过服饰、舞蹈、程式化表演和川剧的特技(如变脸)来呈示的。这些形象所具备的中国诗剧人物形象特有的抒情性和观赏性、鲜明的节奏感和色彩感,不能不令人发出欣慰的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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