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多干点事儿”——杂交油菜专家、全国劳模李殿荣的肺腑话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

　　“我只想多干点事儿”
　　——杂交油菜专家、全国劳模李殿荣的肺腑话
　　李银堂
真没想到，千里迢迢去采访他，却吃了闭门羹。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来到地处大荔县农村的陕西省农垦科教中心。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壮实的汉子站在我面前：稀疏的头发，脸庞及全身沾了一层细小的土粒，脚穿一双农家布鞋。我看着他黑红的面庞上那深深的皱纹，仿佛在阅读一部充满艰辛与磨难的历史。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殿荣，曾研究出获国家发明奖的世界上第一个杂交油菜新品种——“秦油二号”和荣获过国家级专家、全国劳模称号的他会是这般形象？可这是他的本色。他刚从地里回来。
刚出版的陕西省科协编辑的《陕西科技精英》上有文介绍：李殿荣，１９６２年毕业于西北生物土壤学院，分配到千阳县银行工作，连续两年先进工作者。１９６４年在他主动要求下，从银行调到三门峡库区的华阴农场，１９８０年调到科教中心。
“嗳，不要写我好不好！我没啥可写的。再说我也不想让宣传。”他的话是缓慢的，带着几分恳求。
这诚挚的话语，弄得我进退两难。我的采访难以进行，就实录了他的话和他周围同志的介绍。
“党和政府培养了我许多年，我怎么能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如果干出了点成绩，应该记在党和国家的帐上，也是对人民的报答；如果工作没干好，那就没尽到职责，是对不起人民的。”
张甲寅（中心主任）：李殿荣每天拚命工作都在１２个小时以上，还经常到省内外的试验点讲课、指导，每次时间都很紧张。他亲自在试验田播种、浇水、施肥、收割。４月中旬，他从外地回来就先看油菜。中午吃过午饭，戴上草帽就钻进了试验田。
李殿荣的妻子苏柏荣说：他除了试验啥也没管过，这个家是他的“旅馆”。以前我跟娃子在老家，他两个月回去一趟。爸摔折腰后躺了一年，他一两个月回去看一次。１９８０年我到了农场，帮他搞试验。收割时，白天忙在地里，晚上又帮他脱粒。
田建华（李殿荣的助手）：前年秋天连续干旱两个多月，眼看播期已过，老天还是无雨，李老师就召集大家担水开沟播种。他带头担水，我们年轻的一般都赶不上，一气干了１１天，播种试验田４０多亩。
“我在自己的岗位上取得了一些成绩，和同事们研究出了几项成果。党和政府给了很多的荣誉：两次评为省劳模，去年评为全国劳模、当选为七届全国人大代表，还被授予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专家称号，从一个农艺师破格晋升为研究员。这么多荣誉，实在有点名不符实了。我不想要这么多头衔，也不想当先进，什么名利地位我都不想要。我已５０多岁了，时间不多了，只想实实在在多干点事儿。”
张甲寅：他从不考虑个人荣誉，只想为社会做点贡献。去年当选全国劳模后，省总工会要为劳模拍电视专题片，让中心承担录制费用。我给李殿荣一说，他不干：一不让宣传个人，二不让花钱。我坚持去接拍片的人，他说你接来我也不去见面。５月下旬，他主持的关中东部甘蓝型油菜北移试验研究课题通过鉴定，把甘蓝型油菜从试验前的种植北限向北寒地区推进５０多公里。
李盘英（中心副主任）：他家庭负担重，对钱财、地位却看得很轻，在经济利益上都先考虑别人。“秦油二号”获成果奖后，按规定，李殿荣该多拿些。可他坚持不要那么多，我们三番五次做工作，他还是少拿了。１９７９年，地区农垦局提他当农场副场长，他不干。１９８４年省农牧厅提他当中心主任，他又拒绝了。前年他坚持要辞掉总农艺师职务，后来我们上报省农牧厅，让他一心搞研究。
赵启明（科技科副科长）：１９８７年“秦油二号”参加国家发明奖答辩评选。去北京的头天，老李还卷着裤腿，担着水桶在地里播种。我去催他，他说要播好种再走，播不好不放心。别人评发明奖都提前几个月准备答辩材料，他连一个字还没写，到了北京才准备。答辩会上，前一个正在进行，我们还在里屋改写材料。我们催他，他却说：“我不讲了，一会放录像，我搞科研只要对国家有贡献、农民能增产就行，评上评不上无所谓。”在我们与别的同志的劝说下，他才拿着不太成熟的材料走上答辩台。
“我是搞应用科学研究的，如果一项成果没有推广应用，那它还有什么价值？所以，我一方面搞研究，一方面抓推广应用，推广到它所适应的地区，我的研究只要能尽快变成社会财富，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盘英：李殿荣搞研究很注意让群众试种，在群众中推广。“秦油二号”获得了国家专利，好多省要求转让。李殿荣就让他们先试种，等各项试验都成功了，开始大面积制种、推广时再付转让费。
赵启明：“秦油二号”初步审定后，我与老李抱着录像机坐火车、挤公共汽车、步行，有时连饭都吃不上，先后在近１０个省区宣传、推广。
有些专家对成果保密，老李却相反。他与一些高层次的科研单位都承担着国家杂交油菜低芥酸、低硫甙双低攻关项目。对来参观的专家，老李都把他们领到试验田，还无偿把宝贵的材料提供给科研单位。他说谁研究出来都一样，只要国家能增收就行。
“我现在还正搞试验、推广，因忙于工作，有些社会活动顾不上参加，我也确实没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你说，我不想名利地位，可以说连生命都很少考虑，还有什么不能抛弃呢？我的生命是和事业连在一起的，事业就是我的生命。”
张甲寅：李殿荣家有许多困难，但他从未向组织伸过手。他因工作忙，放弃了３次国家给他安排的疗养机会，他太劳累了。去年我们“逼”他到西安全面检查身体，发现他心脏功能不太好。我们就限制他工作，他不听，还是整天忙，我真为他担心。
“我还有好多事要去做。我们油菜研究室这支队伍还年轻，我在搞好研究的同时，要为年轻人创造条件，把这支队伍带起来。”
“你不要写我，我不愿再给自己增加负担。请你理解我！”
我的心被震颤了。我不能不写。
李殿荣，请原谅我没听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