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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科医生[报告文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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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7-24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特科医生[报告文学]
程关森
这是一个奇特的全国性组织——中国蛇协会。会址设在江西鹰潭市胜利西路126号。
会长叫舒普荣,今年59岁,长得五短三粗,红光满面,而且思维敏捷,精力充沛,一身是劲,讲起话来声音洪亮。有人开玩笑,说他有这强壮的身子,是因为吃多了有多种氨基酸、维生素的蛇肉,而那双目炯炯有神,肯定是与吞多了明目清心的蛇胆有关。至于他治疗蛇伤的技术,那更是远近闻名,否则怎么能当上中国蛇协会会长呢!
他原本与蛇无缘。抗美援朝时,他是志愿军里一个小卫生员,复员回家后,在县医院当过医生、副院长,1963年医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上饶专署卫生处医政科管中草医。从此他和中草药结上了缘。到山区、农村多了,便深知民间疾苦,和草医草药蛇医蛇药接触多了,便对用草药治蛇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蛇类王国家族繁多,除南北极外,世界各国都有分布。我国地处亚热带和温带,气候温和,雨量充沛,食物丰富,更是蛇的蕴藏量丰富的国家。据统计,全国有蛇173种,其中有毒蛇57种,剧毒蛇10种,主要集中在长江以南,其中尤以江西等省为多。农民耕耘田间,伐薪丘陵,行人途经山径,屡遭毒蛇害,不死则残。据统计,全国每年死于蛇口的不下25000人,因伤致残者近万人。舒普荣常在山区转悠,经常看到一些断手断脚的人,都是被毒蛇咬了,为保全生命不得不自己用刀斧砍和锯子锯掉的。在蛇蝎窝,他看到一个空着一只手袖的老人。一问原由,老人说:在一个闷雨天气,他到苞粟地扯草,扯呀扯,左手突然好像被黄蜂螫了一口,好疼!抬起手来一看,他吓呆了:一条三尺长的黑斑白肚尾短身粗的五步倒蛇吊在手上悬了起来。他反应极快,右手拔刀(山里人上山下地,屁股上都要插一把刀),手起刀落,将蛇斩成两截,接着哗地一声,用右手和牙齿将裹头巾撕成两半,扎紧左臂,不让蛇毒通过血液流向心脏,然后挣扎回家,一进门便吼叫:“拿锯子来!”老伴见势不好,惊叫一声,便从柴棚里扛出一把雷公锯,老头将左手往凳子上一搁,夫妻俩一人拉一头就锯了起来,然后将锯断的左臂安放在一个特制的石灰木盒里,等到百年之后完尸,来一个“完璧归赵”。老舒从木盒里取出这只染满了石灰粉的干枯了的断臂,泪水扑簌簌地淌了下来,我们的山民对付蛇毒是多么英勇壮烈又多么悲凉呵。正是这件事,深深触动了他的神经,使他立下了向蛇毒宣战的志向。
1963年秋,舒普荣以中华医学会上饶分会副秘书长身份参加贵溪县民间草医草药研究会。会间,一个老革命的儿子被毒蛇咬伤,抬到县医院抢救无效果。院长向舒普荣求援,舒到医院一看,患者脸色蜡黄,呼吸困难,七孔流血,患肢鼓起一个个紫红色血泡。糟了,这是怀孕的五步倒蛇咬的。舒急得团团转,回来就召集草药郎中会诊,大家一看患者的脑部出现了淤血,均面面相觑,不敢抢救。这时,一个叫章恒兴的老草医大步流星地走来,问:“七孔流血了吗?”舒普荣答:“流血了。由于流血过多,现在已经输了80元的血哩。”他用手一摆,爽快地说:“这样好了,血也不用再输了,给我80元打酒喝,我包啦!”他叫舒普荣放宽心吃饭,自己到山上转了一圈,带下两根小树枝般的草药,用手搓软,用嘴嚼烂,一半敷在伤口,一半煎药灌入患者口中,然后交待说:“到晚上11点,他就会叫肚子饿的,你们给他准备一点稀饭吧!”说罢甩袖扬长而去。果然到了11时,患者就翻身叫肚子饿了,第二天便下了床。这章老头的神功使舒普荣折服得五体投地,从此决心拜章老为师。可是祖传秘方,儿孙饭碗,岂肯轻易传授别人?老舒十顾茅庐,章都待之以礼,款之以酒,热茶热饭招待,可是一问起秘方来,他就一推了之把话岔开。每次都是诚心而去败兴而归。
又是一年过去了。1964年秋,江西省蛇医经验交流会在南昌召开。舒普荣为了把章恒兴的绝技学到手,专程邀请他一同参加。这次会议原先是想推广治蛇草药王的,有人说它是一种神药,搽到哪里就消肿到哪里,好在哪里。景德镇市蛇医世家冯宗南不信这一套,在会上争辩起来。他说:“蛇毒是一种综合性症状,光靠外用药不行,还得用内服药,因为皮肤吸收是有限的。只有我的药行,如果你被蛇咬了,用了我的药不好,我三条命抵你一条命!”说话时,还有一条蛇盘在他的颈脖上。在场的舒普荣也卷入了这场舌战,当时他走上前对冯宗南说:“用你的药治你自己如何?”
“行呀。我来时袋里带了几十条毒蛇,你抓它们来咬我好吧?”
“用你的蛇不行,晓得你搞没搞手脚。要用我的蛇咬,才算真工夫。”
“行,用你的蛇咬。输了,我给你背一辈子包袱;赢了,你喊我一辈子师傅。”当场签字画押,一锤定音。
晚上,舒普荣的加急电话打到婺源、德兴、贵溪几个山区县卫生局,第三天,十几条银环蛇、眼镜蛇、蝮蛇、烙铁头都送来了。舒普荣这才有点害怕,对同房间的章恒兴说:“章师傅,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呀。不管咬到我咬到他,你都要救命呵。上次那个病人那么严重你都救好了,我是拿你当定心丸、主心骨的呢。”
章恒兴说:“不要怕,我的草药放在背包里,随时用随时拿。”他翻开背包,拿出草药,和上次的一模一样。舒普荣仔细一认试问道:“有一味药是龙胆草吧?”章恒兴脸一红,嗔骂道:“你这个机灵鬼,是何时认识的?”这一下,把他的老底掏了出来。
大会为了确保冯宗南的安全,要大家特别是要他自己作好一切准备。并要冯宗南开出他的药方,各专区派出一个代表,按照他的方子去检药煎药,以示“公开”监督验证。舒普荣对此显得格外积极,检药煎药买暖水壶他都去参加,并一项项记载下来。冯无意,舒有心,原来冯先生的药叫做蚣甲三黄汤。
一切准备定当,毒蛇咬人表演大会在省圆形体育馆举行。有3000多人围观。咬第一口的是眼镜蛇,他喝了一碗煎好的药,毫不在乎。蝮蛇咬第二口,又喝了一碗药,也没有多大问题。第三次是用烙铁头去咬,结果因连续三次,中毒太深,头晕目眩,舌头也难转动了。舒普荣把他护送到房间,他昏迷得不会言语,只知道用手在枕头边摸火柴盒,原来火柴盒里藏了他救命药物——落地珍珠。他将这几粒颗粒状的黑丸子一吃下肚,疼就镇住了;再连服几剂蚣甲三黄汤,第二天就转危为安。这次大会,提高了全省蛇医对中草药治疗蛇伤的认识,交流了经验,而舒普荣则受惠更多,他一举取回了龙胆草、草木王、蚣甲三黄汤、落地珍珠四部真经。
不久,“十年内乱”开始了。他不造反不保皇,乘着打派仗机会溜号,溜到山区来了。一面寻师访友,一面采药治病,过着艰险有趣的生活。十年来,他跑遍闽浙赣皖几十个地市,从武夷山自然保护区到盛产蛇药的黄山、罗霄山脉,结绳为梯,以草会友,结识了500多名草药郎中,其中50多名是在民间享有声望的蛇医高手。有的是庙堂高僧,乡间道士;有的是走村郎中,前朝遗老,拳师保镖。为了学到道教始祖张天师祖传的龙虎金丹,在上清宫一住就是几年。总之,不管三教九流,出身贵贱,只要有一技之长,一得之见,一纸偏方,都尊之为师,既上西天,就非取回真经不可。
舒普荣云游四方求师采药的赤子之心,也感动了当时在德兴山区采集中草药的北京中医研究院派出的医疗队。队长王宝祥听说他迷于挖掘祖国的医药宝库,特地找他。当他了解到舒普荣只学过西医,有中草药经验但中医理论浅薄时,便力荐他进中医研究院深造。
二年毕业后,舒普荣成了既有实践又有理论,既懂西医又懂中草医的中西合流融汇贯通的副主任医师。他将中西医理论运用于蛇伤防治,写成了一部10万字的《蛇伤治疗》专著,同时发明了一种能治各种毒蛇咬伤、携带方便、使用安全、疗效特好的青龙蛇药片,经江浙闽赣9家医院对441例患者临床试验,治愈率达99.8%。
舒普荣作为一个“特科医生”名气更大了,四面八方来求医的踏破门槛。他忙不过来,便教他的内助、小儿科主治医师朱珍菊也兼学蛇医。这些年来,在他和他们夫妇身上,出现了许许多多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带有浓郁神奇色彩的故事。
从1963年迷上蛇医这门职业起,至今27年,舒普荣治好的蛇伤患者少说也有千人。
舒普荣的贡献远不只此。他和他的同行们都认识到,蛇遍及祖国各地,各个偏远的角落。几个人即使有天大本事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将中国蛇协发展到30多个分会,2000多名会员,遍布全国各地。还办了培训班、函授班,培训蛇医150多名,函授学员2200多名,初步形成了多层次的蛇医队伍网络。
大千世界,错综复杂。善与恶并存,利和害相共,使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的蛇,就是集善恶利害于一身的爬行动物。在防治蛇伤的同时如何化毒为宝,变害为利,抑恶扬善,是舒普荣长期以来追求的另一目标。他用江浙蝮蛇为主要原料加上中草药制成的苍龙酒,具有祛风除湿、调理性功能、延缓衰老等作用。他将蛇肉提炼出高级营养液后配以长白山人参制成的“蛇之宝”冲剂,为蛇类资源开发应用创出了一条新路。他以蛇油为主要原料的“青龙脂美容霜”,是护肤美容的高级化妆品。他和保健饮料厂生产的蛇胆可乐,清凉可口,明目清心,是夏季高级营养饮料。
舒普荣到处奔走呼号,呼吁开发合理利用蛇类资源。他把他的秘方、绝技,通过他编著的《蛇伤治疗》、《蛇的饲养》专著全部公之于世,变为公共的社会财富。他还接受了一出版社的约稿,编著一部300万字的《蛇学》,将蛇协广大学者的论著汇编成册,并将自己历时大半生收集的所有民间验方、草药编入《蛇学》中。为了把全国蛇类工作者组织起来开展多学科研究,在中国蛇协之下,成立了毒素研究、蛇伤防治、急救研究、血液流变学、资源开发等专业委员会,力主全国最有影响的专家学者担任主任委员,扶持了众多的后起之秀,进一步展开了蛇类资源医用和防治的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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