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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力不滋培 栋梁安得具——国际学科奥林匹克竞赛采访札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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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7-26
第3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

  人力不滋培 栋梁安得具
——国际学科奥林匹克竞赛采访札记
本报记者 李泓冰
7月,挥汗如雨的北京人在街头侃大山时,嘴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英文缩写:“IMO”,——第31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这一回确实被新闻界渲染得沸沸扬扬。虽说起先街头巷尾也零星地闪烁过蓝汪汪的IMO海报,但真正使北京人眼前一亮心头一喜的还是在传出中国学生以五块金牌一块银牌的成绩独占鳌头的消息之后。
等到中国的孩子们又争气地在荷兰、法国、苏联分别夺得物理、化学、信息学国际奥林匹克的好成绩之后,北京人侃山的嗓门儿分外豁亮起来。只是有一点没太闹明白,连外国人也疑惑不解:中国打哪儿冒出来这么多聪明可爱的孩子?!
他们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其实,在他们前面有开道的师长与兄姐。
以IMO为例,它作为一项国际学科竞赛活动是1959年从东欧发端的。当1985年我国派出两名选手向IMO投石问路时,只捧回一枚铜牌。自1986年第27届开始,中国人全面参加IMO:在波兰获3块金牌1块银牌1块铜牌,总分第四;第28届在古巴获“2金2银2铜”,总分第八;第29届在澳大利亚获“2金4银”,总分第2;第30届在联邦德国获“4金2银”,总分第一!
中国跻身于IMO强国,就这样成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再如化学奥林匹克,1987年中国第一次赴匈牙利参赛,便获团体第二名,1988、1989、1990,名次是第一、第三、第一,回回都是四选手捧回四奖牌。惹得外国队围着中国队打转转,要发掘点“秘密武器”。
也许知道的人不多,每年10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会有5万名左右的中学生涌入设在全国各地的试场,参加由中国数学会普及工作委员会负责组织的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而在年底或年初,物理和化学的全国联赛也引动了数以万计的青少年跃跃欲试。几乎所有在国际领奖台上露面的男女少年都是从这类联赛中脱颖而出成为所在省市的佼佼者。
今年国际物理奥林匹克金奖,总共只有6块,夺得两枚金牌的只有中国一个国家。问起成绩较好的原因,中国物理学会副理事长沈克琦教授认为,这与近年来一年一度的全国物理竞赛活动分不开,它广泛地激发了中学生学物理的热情和兴趣,促进了中学对培养物理特别优秀的学生的重视,从而为选拔选手提供了广阔而坚实的基础。
选手们的背后有一条条沉默的山脉
当记者们把镜头纷纷对准捧着奖牌、意气风发的小选手时,选手们背后那一条条绵亘全国的沉默的山脉也在微笑了。那便是支撑着中国基础教育的成千上万的中小学教师们。
本届化学奥林匹克金牌获得者王庆根是个农民的儿子,如今经由学科奥林匹克之路即将走进南京大学化学系深造。王庆根操着一口浓浓的乡音说,他的化学兴趣的开发是得力于江苏省海安县中学的化学教员何求老师。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且在高校时便小有名气的何求离开家乡热土南京,默默无闻地在海安耕耘,如今已年届半百了。何求和化学组的其他教员一起辅导学生成立了化学兴趣小组,教这些常年与泥土河塘相亲近的孩子们同陌生的化学建立感情。黑黢黢的胶片在暗房中洗出了色调明快的摄影作品,几种不起眼的粉末一经妙手调和便绽放出奇妙的焰火,……小庆根从此迷上了魔术般的化学,一到何求老师的课,他就听得目不转睛。“何老师的课简洁、活泼,知识面广。”学生这样评价道。
在采访化学奥林匹克的四位获奖选手时,每个同学都在记者的采访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他们的中学化学老师的名字:
吴颉——北京清华附中胡新懿,林傲——安徽省合肥一中张珏如,夏煜——湖北省武汉六中潘若奎,王庆根——江苏省海安县中学何求……
吴颉还一个劲地说:“我有好几个教师呢,不止一个,……”她眨着眼睛数着:“还有王静老师、张英真老师、王淑清老师……”
是数不过来,那是一座山。
被称之为数学奥林匹克选手摇篮的课余奥林匹克学校如今已数以千计,遍布全国了,有的甚至办到了县一级。
参加北京数学奥林匹克学校学习的一个男孩的家长感叹说:“他还只有15岁,我们已不得不承认他的意见已开始引起我们的重视。因为这个学校不仅使他在数学方面取得与以往无法相比的成绩,更重要的是他在思维的技巧性、逻辑性、严密性和独创性方面的进步同样令人惊喜。”
对于大批热心于用IMO来开启孩子们心智、普及数学教育的专家、教授和各级学校的数学老师,他们牺牲的业余时间、休息时间从没有人统计过,他们中的许多人为了更多的孩子而对自己的孩子怀有一份歉疚。
中国化学奥林匹克代表队的副领队、北京医科大学药学院教授程铁明在全国高考第一天登机飞赴巴黎。他是一步三回头走上舷梯的,透过北京那一天苍茫的雨雾,他牵挂着高考考场上奋笔疾书的小女儿。他爱人已先期赴香港出差,他多想在小女儿最需要家人慰藉和照顾的时候留下来,但巴黎赛场的中国国旗已经冉冉升起,他不得不狠狠心把心爱的小女儿托付给邻居,相别而去。
甘瓜美枣与苦蒂荆棘
几乎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与中国IMO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中国队教练杜锡録教授有一种山东人的直爽,啤酒瓶一打开,咕嘟嘟灌下几大口,话语便如翻腾的啤酒泡沫般涌动出来:
“如果不是有一大批优秀的中学教师兢兢业业地培养着好苗子,我们打哪儿去选尖子?每年的选手蹭蹭地往外冒,我们不愁选手来源。你知道为什么咱们的中学教育能保持一股向上的势头吗?一个重要的原因得感谢当年的‘阶级分析’路线,”他的笑容里透出半分狡黠半分酸楚:“那时候出身不好的人不能上重点大学、名牌大学,于是相当多智商高但出身差的青年走进师范的大门,不止是几百几千人呵!这些人如今大多成了各校的骨干和顶梁柱。我们这次的领队兼总教练单墫当年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上师范的。不过这一茬人如今也五十上下喽,今后怎么办?青黄不接的问题已经摆到鼻子尖来了。明摆着嘛,现在成绩好的谁还愿意报考师范?我真发愁几年后我们到哪儿去选苗子?!”
杜教授不是无的放矢,当我从小选手们口中了解到带他们出山的教师年龄都已在四五十岁以上时,心也和杜教授一起沉重下去了。
该怎样为我们选手背后的大山增添源源不绝的优质新石?仅仅停留在思考中是不够的。
今年,我们的化学拿了总分第一,但我们选手的理论成绩明显优于实验成绩。化学实验满分40,我们平均得分29,而奥地利队四选手的成绩都在32—39分之间。程铁明教授坦诚地说:“不是我们选手的智力问题,而是中学的实验手段不如人。这些选手还是在集训中补过实验课的。曾经有一位宁夏来的学生,是化学竞赛优胜者,做实验准确无误,但在原中学时没做过一次化学实验,他把课本上的实验过程硬是一条一条背下来了。也不必说太远的地方,北京郊区有些中学就根本没条件进行化学实验,连一根试管也没有,怎么做实验?!”在总成绩以0.35分之差屈居亚军的中国队,实验项目的分数却排名第六,拖了总分的后腿。因而物理学家们对中学实验室建设薄弱的问题也发出了同样的呼吁。
程老师实际上提出了一个颇严峻的问题:当中国选手在国际学科奥林匹克竞赛中摘金夺银、捷报频传之际,我们为中国人的智力水平和刻苦精神而骄傲,同时还应清醒地看到我们的基础教育较之世界先进水平还有相当大的差距。看到熠熠闪光的奖牌时,别忘了我们还有多少农村学校尚处于“危房子、土台子、泥孩子”的状态之中。
然而,虽说“甘瓜抱苦蒂,美枣生荆棘”,我们毕竟从奋斗得来的甘瓜美枣中看到了自信,看到了希望。
IMO已经卷起了一股热潮。据悉,北京书店里《小学奥林匹克数学习题与解答》等书籍销量大增,某店进了千册仍被一抢而空。所以,接下来的问题是对这股热潮因势利导,以期对广大青少年的学科学习有所推动,对基础教育的发展有所推动。
人力不滋培,栋梁安得具?滋培人才者是老师、是家长,是所有为中华民族崛起而奋斗的人。
(附图片)
在第31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赛中获满分的中国选手周彤、汪建华、法国选手拉弗格尔、苏联选手马林尼科娃(自右至左)在领奖台上。
 新华社记者 杨武敏摄
参加化学奥林匹克竞赛的中国选手们参观巴黎埃菲尔铁塔。
 (中国代表队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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