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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驼,那头大漠雄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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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2-22
第8版(副刊)
专栏:

  雄驼,那头大漠雄驼
贾昌
我终于晓得了一点石油人的风骨,每当那一行驼队远远地朝我走来的时候。
可惜是从梦幻中的沙漠走来,便没有了那和缓清亮的声声驼铃,只有一缕驼尾毛挂在我书案前的墙壁上。
这一小缕酱紫色的尾毛来自一峰在驼队中压尾的雄驼。
据说压尾的骆驼必须是驼队中最矫健的雄驼,既要有超群的机警,又要有坚韧的腰功,因为那只几斤重的大铁驼铃只有压尾驼才有资格系挂,没有好的腰功,那驼铃是晃响不出节奏和韵律的。也许沙海的荒寂苍凉,全凭了这一路驼铃的驱赶,它催动着这支沙漠船队跋涉沙海天涯。
我实在记不起那位50多岁赶驼人的姓名了,只知道他的绰号叫老石油。
他非常喜欢这只尾驼,别有韵味地称它为傻骆驼。常把一张老脸贴在尾驼的脸上。其实那傻驼着实有灵性,几里路外有动静,几十里外有水沼,它都能得知无误。
人们说老石油爱这只雄驼是借此寄怀对远方妻子儿女的眷恋,其实不然,只是它那种舍己为人和无私奉献的情操太使他感动。每当风沙骤起,它必然“扑通”一声卧倒在地,把自己的身体弯成一个“毡窝窝”,把老石油护在里边。他更说不清楚在自己的赶驼生涯中骆驼救过自己几次生命;还有当井队缺粮断水的危难关头,有多少次是驼队赶到了。工人们欢呼,骆驼们也扬着小碗口大的蹄足自豪地眯起了眼睛。这时候,老石油格外喜爱这峰酱紫色的雄驼。因为提起驮货,别的骆驼驮800已是超载,它每次却非驮千斤不可,上不足货它就闭目养神,硬是卧在地上不起来。
塔克拉玛干的东部是罗布泊,有古代楼兰王国遗址。老石油硬说这头雄驼是古楼兰驼的后裔。说来也怪,这驼每次途经这里时都要引颈嘶鸣。
大漠胸怀坦荡,色调质朴,性格雄浑,谈吐粗犷。可笑连驼也染上了这些特色,一路铃声摇曳,表示它的愉悦和欢畅。
只可惜,它在去年的夏天死了。
老石油为这驼的死,茶饭不思,两眼常常含着泪水。
那一天它是骤然卧倒在途中的,双目紧闭。许是天气太燥热,许是多日断了水草,而它的负重又两倍于别的骆驼。
这时远处沙石滚动,风尘晦日。沙暴就要到来了,必须赶快离开,不然全队人驼都将埋入沙海。
老石油搂住驼头,泪流满面。
他怎忍心丢掉生死与共的伙伴,独自逃生?在他的心目中,它同样也戴着铝盔啊!
远处狂风渐起,风沙弥漫。
队长焦躁,队长悲伤,见大家拉它不起,突然怒吼一声:“把它绑起来!绑到别的骆驼上驮走!”
也许真的不亚于人世间的生离死别,老石油呜咽着哀求队长把那同生命一样珍贵的一小桶豆油和50个鸡蛋放在尾驼的嘴边,他还叫队长剪一缕尾毛替他带上。
走了,一队无驼铃声响的驼队,一颗颗沉重的心驮在驼峰上。
夜半,老石油偷偷地离开大家顺着原路回找,谁能想到那尾驼正踏着月色迎着他一步步走来,嘴上浸着油汁蛋沫,汪着两眼泪水。老石油一下子扑向雄驼。
啊,雄驼,大漠雄驼。你怎么不跑回楼兰古国旧址,那里常有野驼出没,回归你的野性?却甘愿跑回石油队忍受这等辛苦,就像这老石油,一生奔波在井架之间!
好一个大漠雄驼。
第二天午间走上一道沙梁时,梁下一潭清水诱得人驼喉咙起火,心痒难熬。它像箭一样从沙顶向水潭飞去。
俯冲力使它弹丸般射入潭中。当人们赶到潭边时,淤泥已埋入腰际,整个的驼身仍在下陷。它回头朝着老石油仰天长啸,谁都能清楚地看见泪水汩汩地沿着它的面颊往下淌。
队长流泪了,老石油跪下了。尾驼那满眼的对人生的眷恋,令人不忍卒睹。尽管每日在暴日下在沙海中艰难负重,但它不愿就这样终止那豪迈的石油生涯。
带泪的呼声在茫茫朔漠上回荡……
这是记者王洪江从塔克拉玛干采访回来讲给我听的。我默默流泪,向他要了几根这酱紫色的尾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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