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月亮也是圆的——北京亚运会启示录 [复制链接]

第1版(要闻)
专栏：

　　中国的月亮也是圆的
——北京亚运会启示录
本报记者 陈昭 缪鲁
据说，宇航员从太空俯瞰地球，肉眼能见的人类建筑只有两个：一个是荷兰的围海造田工程，另一个是中国的万里长城。前者建于２０世纪，而后者则建成于公元前２１４年间。
虽早有科学家撰文澄清这个误传，人们却依然津津乐道。是的，有哪个中国人不以中华民族曾经有过最灿烂的文明而自豪？！
然而，我们既有过强盛的古代，也有过令人心碎的衰败的近代。１９世纪中叶，中华文明有史以来第一次面临另一种更为强盛的西方文明咄咄逼人的挑战，以后半个世纪，中国步步陷入民族危机，逐渐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几千年的礼仪之邦，既没能挡得住列强的坚船利炮，也没能挡得住工业社会的文化精神。于是，一种颓丧的情绪在一些国人中蔓延，“外国的月亮也比中国的圆”——成为一部分人崇洋心理的写照。直到今天，当中国人走上改革开放的民族复兴之路时，面对现代科技跃上了一个新台阶的五光十色的大洋彼岸，仍有一些人没有招回失落的民魂，又发出了“中国的月亮就是不如西方的圆”的感叹。
……
大自然沧海桑田，民族兴衰存亡否定又否定。中国有过强盛的古代，有过衰败的近代，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复兴的现代？当今“中国的月亮”是不是“圆”的？当你站在距中国的心脏天安门正北９公里处的亚运体育城时，只要想一想这个问题，一种深沉的、史诗般的历史感就会浸透你的全身，你会真切地感到，在鸦片战争硝烟散尽１５０周年之后，眼前中国人创造的“亚运奇迹”无疑是一种使先人欣慰，令人羡慕的历史伟绩；毫无疑问，“中国的月亮也是圆的！”
　　　　（一）
一轮明月，俯视大地，这里曾是不夜城……
北京建筑设计研究院，承担了亚运会工程总面积８０％的设计任务，４００多名设计人员为此忙碌了整整三个春秋。担任北郊奥林匹克体育中心设计负责人的高级建筑师马国馨告诉我们，设计院的大楼，曾被称为“不夜城”。
四年前，当中国要在北京建筑亚运工程的消息传出后，不景气的国际建筑界闻风而动，西德、法国的体育建筑专家主动上门送来他们的设计方案，同时毫不掩饰地表示，中国的建筑师要设计这样具有世界水平的游泳馆，目前恐怕还不行。
目睹这一切的北郊游泳馆设计师刘振秀心里憋着一股劲。他是１９５３年从马来西亚回到祖国怀抱的。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为我华夏民族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出一份力。
“我们在设计之初就定下这个方针：材料、设备能用国产的，就不用外国的。这不光是给国家节约外汇的问题，而是要向世人证明，中国既然有能力承办这样一个大型国际运动会，就一定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去建设一流的体育场馆。经过一番争论，跳水用的升降台，最后确定用广州一家工厂的。我对厂家讲，唯一的一个特殊要求就是在升降台上写下两个大字：‘中国’，让所有的选手、观众都能看到。”刘振秀忆及当时情景，心情仍难以平静。
游泳池的瓷砖原打算用进口的，海外一家陶瓷进出口公司要包揽这笔生意，刘振秀婉言谢绝了。他想，中国人是造瓷的老祖宗，连英语中“瓷”的单词都是ｃｈｉｎａ，为什么要用外国的。他到处找厂家，并提供资料数据供其试制。果真，池底池壁的瓷砖用的都是广东佛山生产的。北郊游泳馆终于以新颖、独特的造型和功能齐备的先进设施跻身于世界十大游泳馆之列。同时还创造了两个世界之最：跳水池共有２２个跳板、跳台，升降机能把运动员送到６．５米的高处。
１９８６年，北京的一位中学生自己搞了一个奥林匹克体育中心的设计方案送到马国馨手里，面对这件寄托着一位少年对亚运会的憧憬与真情的作品，他的眼睛湿润了。在设计方案刚刚出台时，以戴念慈为首的来自全国各大设计院校和高等院校的建筑界专家云集北京审查评议，年逾七旬的重庆建工学院教授唐璞披衣而起，连夜画了一张草图送到设计组。
白发苍苍的副总建筑师宋融，迈出校门才几年的郑风雷，还有女设计师闵华瑛……中国建筑师们，把他们的聪明才华、精血魂魄熔铸进了令国人为之骄傲、令世人为之赞叹的宏伟建筑群中。
建筑师们说，体育建筑不仅是城市的标志，也是历史的见证。国际泳联的一名官员称游泳馆为“东方传统建筑风格和２１世纪建筑水平的完美结合。”墨西哥奥运会工程的总设计师在参观了北郊工程后激动地说：“感谢你们为人类的文化和建筑留下了纪念。”
３３个体育场馆，１３０万平方米的建筑向全世界展示了当代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和伟大创造力：
北郊游泳馆和体育馆的新型斜拉索桥式屋盖结构，朝阳、石景山体育馆的新型索网组合屋盖结构，北京体院拳击馆的双扭曲网壳屋盖结构以及首体速滑馆的单面梭形桁架屋盖等设计水平均达到世界一流水准。亚运工程的建筑材料的国产化率达到９５％以上。康乐宫１２根３０米长的胶合木大梁以及五洲大酒店的大弧型夹层玻璃幕墙，在当今世界上，拥有这种技术的国家仅有几个。
　　　　（二）
月光下，他们热泪纵横，这毕竟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
丰台区大井村过去是有名的“穷窝子”，这些年农民们富了起来。年过花甲的刘在祥老汉为儿子结婚，新盖起五间大瓦房。当全家沉浸在一片喜悦气氛之中时，丰台体育中心要在这里建筑的消息传来，全家愣住了。
这些朴实的农民讲不出多少大道理，但他们懂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难忘的一天，一大早，全村的乡亲们自发地聚集在村口，有的已蹲了快一夜。他们含着热泪，把手心里的那把土紧紧贴在胸前，默默无语，这毕竟是他们用血汗建起的家业啊！副区长张英和来拆迁的工人看着这场面，泪水也哗哗地流了下来。隆隆的推土机声中，大井村消失了，拔地而起的是一片现代化的体育建筑。大井村的村民们告别了过去，迎来的是一个更加灿烂的明天。
修理电机的个体户许敬文因拆迁损失了１０多万元，可他没提任何特殊的要求，在规定的期限内搬走了。“首先是主人，然后是商人。”据统计，因亚运工程，全市仅涉及个体户拆迁的就有２０９３户，不同程度地造成了个人的经济损失，然而，在这次搬迁中，全北京竟没有一个“钉子户”。
在建设高达４０５米高的中央电视塔的过程中，国家地震局、中国建筑科学院结构所、水利科学研究所和清华、北大的专家教授为提供各种科学可靠的数据付出了辛勤的劳动。担负工程设计总负责的孙芳垂感慨万分地说：“这么多项协作，从没有人开口要高价，仅国家地震局的一套报告资料，在国外至少得收十几万美金。”
解放军总后工程总队二大队在建筑丰台体育中心时，仅材料费就垫付了７００万元，为此他们停发了职工的奖金。这里开工最晚，但仅仅两年，一座有田径足球场、体育馆、棒垒球场，占地３３万平方米的丰台体育中心就奇迹般地完工了。在竣工典礼的前两天，为了清扫场地、擦净看台座椅，职工们动员自己的妻子、儿女和亲友一起上阵，干了整整两天两夜。
在那一幢幢豪华的体育大厦后面，有多少动人的故事和千千万万颗金子一般的心。从这个意义上说，亚运工程正是一曲无私奉献、八方协作的响遏云霄的社会主义凯歌。也许可以说，透过这一切，我们看到了民族精神的一种新的觉醒，这是中华民族正在复兴的迹象。
　　　　（三）
月华如水，太空无垠，故乡情思……
１９８９年圣诞节前夕，国际奥委会副主席、奥林匹克医学委员会主席梅罗德亲王致函中国有关方面，正式宣布：世界第２０个兴奋剂检测实验室在中国诞生。中国人在又一个高科技领域内进入世界先进行列。
在中国兴奋剂检测中心内，无论是白发皓首的教授专家，还是正当青春年少的博士、硕士生们，有的止不住奔涌的泪水，双手捂住了脸颊；有的眼圈红红地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此刻，他们仿佛像运动员挂着金牌，站在领奖台上，聆听着庄严的国歌，面对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一样，感到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骄傲和自豪。
上届亚运会，东道主由于没有通过国际奥委会的考试，不得不花４０万美元请来西德专家主持亚运会的兴奋剂检测。按常规，建立一个完善的实验室并取得合格证书要８—１０年时间，而中国人仅用三年。
祖国，是一个既普通又神圣的耐人寻味的字眼。在中国兴奋剂检测中心３３人的集体中，许多人都面临过“去”、“留”的人生抉择。
检测中心主任周同惠教授，中国医药界仪器分析和色谱学的权威。早在５０年代初，他毅然辞去美国坎萨斯大学教授和美国宝威药厂研究员的职务，抛弃豪华舒适的生活和优裕的工作条件回到了新中国。他的助手王慕邹教授在领衔受命之际，同时收到了美国请他去作访问学者的邀请。那里装备一流的实验室对有事业心的科学家是有吸引力的。但王慕邹很平静地选择了前者，这对他似乎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周同惠的学生、博士生李亚伟同样放弃了去美国学习，并推迟一年拿博士学位，来到兴奋剂检测中心。就是主持汉城亚运会检测的西德多尼克实验室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多尼克，当场看完了李亚伟的检测和写出的报告后，连连赞叹：“中国有这么好的人才，不可思议。”
１９８７年毕业于北医大的张宜中，今年２６岁。１９８９年７月，他被派往美国学习。他外语好，业务堪称尖子，不少人劝他留下。但他一听说国内实验室要在年底接受考试，急不可待地预订了机票。有人不解，他却回答：“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的事业在中国，我要建立我们中国的实验室。”
……
他们欣赏过西方的“月亮”，但他们最终还是回到或留在了祖国，这只因为“月是故乡明”……
来自中原大地的李超，属于“文革”中成长的一代。和那代人一样，他也经受过苦难的磨砺。李超和他的伙伴们把一个高近１０米、长约４０米，集图像处理显示、自动控制、微机应用等高科技手段于一体的巨型彩色显示屏矗立在第１１届亚运会的主会场——北京工人体育场。
世界上能生产大型显示系统的外国公司寥寥无几，但是组委会刚一接触，７００万美元的惊人报价就令人望而却步。河南中原显示技术开发公司的经理李超肩负着中原父老乡亲的期望，毅然接过重托。
仅仅一年时间，这座巨型显示屏就矗立起来。它采用了国际上最先进的数字处理技术及抗干扰传输技术，量化等级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２５６级，保证了画面层次丰富、色彩艳丽、图像清晰。此外，还有图像存储、特技效果、慢镜头解析、图像重放、静止画面等等多种功能，它使我国在这一高科技领域跻身于世界强国。无独有偶，大功告成之日，李超的想法和愿望同刘振秀一样，“亚运会开幕之日，如果这个目前国内最大的显示屏幕能给人们留下印象的话，请大家记住，这是中国制造的。”
一位科学家曾对我们说：“亚运会不仅是体育的较量，也是一个国家科技水平的显示。”在亚运会赛场外进行的这番较量中，中国人向世界显示了自己的实力。
当然，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在许多方面还很落后。然而如果仅仅看到落后，只能让人丧失信心。这块黄土地，曾经孕育出世界民族之林中最灿烂的中华文明。我们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落后的时间并不长。今天，在这场各个国家、各个民族都参与的马拉松角逐中，１１亿中华儿女作为现代化的后来者正以夸父追日、精卫填海的志气，拂去历史蒙垢在我们共和国身上的尘埃，向现代化社会主义强国这一目标迈着坚定的步伐。
　　　　（四）
今夜月色多美好……
距离亚运会开幕只有５０天了，我们还有许许多多工作，还有许许多多困难，也还有许许多多的憧憬。马国馨曾告诉我们，北郊奥林匹克体育中心１２０万平方米面积目前只用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为奥运会准备的，那是一个更加绚丽多彩的梦……
北京亚运会期间，正逢中秋时节，当我们与各国和地区的体育健儿以及八方朋友们，在亚运城之夜去眺望那轮如盘明月时，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境，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们为是中国人而自豪！
（附图片）
亚奥理事会成员代表参观亚运会场馆工程。　　新华社记者　王景英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