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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晚霞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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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8-10
第8版(副刊)
专栏:“金马”人物特写征文

  燃烧的晚霞
张秋实
这些日子,我的心中又有点不太宁静,每到夜阑人静或鸡鸣枕上时,那个人便又来到我的眼前,他那微弱的声音,又响在我的耳畔:
“我……为人民……做事的日子……不多了!”
每当此时,我便从床上一跃而起,披衣、开灯、取笔,笔尖却颤得厉害,从何写起呢?
他叫王振铎,安徽省临泉县滑集中学校长、省人大代表、全国教育战线上的模范。身高:1.74米;体重:42公斤,布满风霜的脸上,刻下了64个年轮。甭看他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的,他那干瘦的躯壳内却裹着一颗冻不死的春心:
“救国之道非止一端,根本要图还在教育啊!”1945年,在陶行知先生的垂范下,他考入了阜阳师范。从学生时代,行知先生的“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便成了他的座右铭。自1947年在自己的故乡王香铺办学至今,王振铎在中国乡村教育的园地里,默默耕耘了43个春秋。
80年代初期,有人传说他死了。他执教过的地方,许多乡亲和学生悲痛了许久,曾用乡间最古老的方式,为他烧了“纸钱”。没想到,胃切除了3/4的他却活着回来了。临出院时,医生告诉他:“甭熬夜啦,好好休养,你最多只能活3年”。他苦笑着点点头,“3年就3年吧!”
1982年8月一个雷雨交加的上午,王振铎手擎一把古老的红油纸伞,踏着泥泞的小路,步履艰难地从谢集向滑集走去……
原来,谢集中学落后的面貌改变后,组织上又将他调到更偏僻、更落后的滑集中学去工作。当时主持滑集区委工作的陈业夫书记三顾茅庐来请他;他心里有股热血在沸腾。当组织上派人征求他的意见时,他落泪了:“组织上这样信任我,试试看吧!”中国的知识分子一生的追求就是这样简单:被人所尊重、为社会所用。
来到滑集中学,雨住了。映入王振铎眼帘的是这样一幅破败景象:没有窗子的教室,外面不下了,里面还滴着水……校园内,谁也不认识这位夹着古老的红纸油伞、背着土布包裹来回走动的老头,他的行踪使人们警觉起来。一日后,当有人传出那位气喘吁吁、一阵大风能刮走的老头就是他们未来的校长时,全校为之哗然,“他?他能整治好这所中学?”
皖北的乡间,冬天室内室外都是滴水成冰。患有肺气肿的王振铎,每到冬日便喘得厉害。夜晚,他将被子围在身上,戴上老花镜,坐在如豆的油灯下备课、筹划工作。有时,纷纷扬扬的雪花儿飘到他的桌上;有时,呼啸的北风呼地一下将油灯吹灭。
他到滑集中学的第二个冬天,由于过度劳累,病倒了,口吐鲜血,病情危急。许多教师和学生代表来到医院看他。他觉得很不安,就让家人将他扶到学校,在那间住室兼校长办公室开了一个会:“现在教育资金匮乏,不要再花钱了,如果我不行了,你们就将我的骨灰埋在校园内,让我与你们一起,时常听到孩子们那朗朗的读书声。”
“为人民做事的日子,不多了”!我又一次去采访他的时候,他紧握着我的手笑了:“今年校办工厂纯收入6万元,学校今年不再为经费犯难了。”当我告诉他,有些地方学生流失严重时,他抽泣起来。“我一想到社会上有那么多流失生就睡不着”!他拭去泪水,用颤抖的手,从他那用破棉絮做的枕头下取出一捆信。我数数,共23封,来自全省各地,全是一些孩子从广播中听到他的事迹后写给他的。“王校长,救救我!收下我吧!”“我要读书!我要读书啊!”他又咳嗽起来,带血的痰流出嘴角。“举国之要,唯在育人啊!”我走神了。在那火辣辣的秋阳里,耳畔犹如又响起那冬去春来时啼血的杜鹃声声。
今年3月,正是杂花生树的时节,我第3次来到滑集中学。他正在与学生们一起植树,干瘦的脸上抹上了一层太阳的光辉。他兴奋地拉着我去看他们的图书馆、理化实验中心和刚落成的1400平方米的教学大楼,他像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有滋有味,这不就是他们的作品么?最后,我们来到刚建成的电视转播塔下。当我得知这是他们自费用10多万元为河南、安徽两省人民建的可供当地农村青年收看中央教育电视台转播节目的差转台时,对身边这位老校长更敬佩了,他为农村知识青年想得真周到啊!他自豪地告诉我:“这是全国农村中学自费建起的第一个电视转播台”,说着,脸上堆着骄傲的微笑,“你能帮我找一本陶行知先生的《中国教育改造》么?1945年我在阜阳师范念书时曾读过,现在还想看看……”
前不久,我像负有某种使命感似的,将他索要的那本书送去。他兴奋地翻看着《中国教育改造》,脸上的皱纹绽开了:“嘿!为人民……做事的日子……恐怕是不多了。”燃烧的晚霞,伴着他那微弱而又沉重的声波,在绿草如茵的校园内徘徊着。他沿着花径,静静地,向夕阳里走去……
(作者单位:安徽日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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