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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界碑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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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8-21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生死界碑前
陈梅 四长
1990年元月6日,西安天阴多云。
上午8点钟,一辆手术车被推进陕西省人民医院手术室,车上躺着的病人是全国劳动模范、农业科学家李立科。
焦急地守候在手术室外的,有他的妻子儿女,有他所在单位陕西农科院的院党委书记和院长。
将要进行的是上颌窦癌的切除。肿瘤部位在敏感的面部三角区,手术难度很大。省医院和四医大为此派出了最好的医生。
徐山林、林季周、王双锡等几位副省长,十分关心这次手术,他们和医生一起商量手术方案,一再地叮嘱医生:要想尽一切办法,挽救这位每年给国家拿回四五个亿的农业科学家。
当年李立科蹲点住过13年的武功县皇中大队,一村人为他的病寝食不安。他的房东大娘专意邀了村里七八个老婆婆,坐上手扶拖拉机到25公里外的老武功庙会去为他抽签算卦。这当然是荒唐的,但当抽了一个上上签,卜他遇难化吉时,虔诚的老婆婆们竟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医院通知元月6日要动手术。元月2日,甘井乡的父老乡亲特意包了辆大轿车,连坐带站,满匝匝挤了80多人,专程到西安来看李立科。除了鸡蛋、核桃、小米等吃食外,乡亲们还给病中的李立科送了一块匾,上写:“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妻子耿凤玲——一个年过半百的身材胖实的家庭妇女,此刻呆呆地守在手术室门口,一分一秒地看着手表,她觉得时间过得好沉重,好沉重。
她陷入了一段段过去生活的回忆——
9年前,立科一个人到甘井去。那时的甘井,全乡小麦平均亩产只有48.5公斤,一个日工值只有3角钱。老百姓吃没吃的,用没用的。年节走亲戚,换不上一件新衣裳,给人送的“礼馍”,还是那种包个白面薄皮儿的玉米面窝窝。
看见老百姓穷成这样,他真动了感情,回家来抹泪不止。为了集中心思帮助农民致富,他说服妻子儿女,全家落户甘井乡,并于1984年弃官为民,辞去陕西省农科院副院长的职务。
参加工作32年,他在农村蹲点28年。过去,他总是工作、工作,仿佛没感到妻子儿女的存在。如今,当站在生死界碑前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一生最对不住的是妻子。结婚多少年来,他没陪她看过一次电影,没逛过一次公园。他留给妻子的,是2000元的债务。
她知道,他实在不想死。今年种的6亩小麦试验田,亩产有望突破400公斤,他想亲眼看到那收获的日子。如果那时他真的死了,他请求将他埋在他的试验田里,上立一块碑,写上:“这块地产过400公斤”……
耿凤玲思绪如麻,农科院的两位领导也心潮难平。在焦急的等待中,他们的话题一直离不开李立科,他们反反复复地回顾、议论着李立科这些年来的勇敢探索和卓著成绩,仿佛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越发掂出了李立科的价值,越发感到此人的不可失去。
多少年来,人们对渭北旱塬粮食低产原因的定论是:干旱“缺水”。按照这一思路,战天斗地的人们搞过打井会战,搞过抽黄(河水)上塬的宏伟工程。结果搞了多年,花了几个亿,所实现的灌溉面积还不及全区耕地的1/20。
面对“就水抓水”的苦苦挣扎,李立科不为“定论”所束缚。1982年夏收后,他注意对不同产量的麦田土壤水分进行测定,结果发现,施肥多、亩产高的自留地,对土壤深层的水分利用率高;而低产田块土壤深层的水分几乎未被利用,每亩贮水量尚有40多立方米。他由此得出结论:渭北旱塬小麦低产的原因,固然有自然降水少的因素,但眼前主要是土壤瘠薄,不能充分利用土壤深层的水分。
为此,他于次年又进行了不同肥料对小麦根系生长影响的对比试验,完成了他的以磷促根调水的旱塬小麦栽培技术。这一技术的应用,使甘井乡的小麦平均亩产比原来净增140多公斤。全乡1989年给国家提供的商品粮,由他蹲点前的23万公斤增加到170万公斤。原来被称为合阳县的“西伯利亚”的甘井乡,现在户存万斤粮的农家比比皆是。至于这一技术给整个渭北旱塬带来的经济效益,那就要以亿来计算了……
下午两点钟,焦急守候的人们终于出了一口长气。李立科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手术进行了6个小时,做得非常成功。
他觉得自己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仿佛走了一生的路程。走到生死界碑前,他记起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又走了回来。
他朦朦胧胧回到了甘井,回到了他的试验田,又见到了朝夕相处的父老乡亲……
            (作者单位:陕西《当代青年》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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