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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干部学习速成识字的经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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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2-08-31
第3版()
专栏:

一个老干部学习速成识字的经过
李占魁 讲 李英才 记
我叫李占魁,七岁上死了娘,十一岁给地主当牛倌,稍大一点就扛零活;成天挨打受骂,从小就是个狼不吃狗不啃的孩子。一九三三年,我参加了红军;后来随着队伍北上抗日,在平型关战斗中我挂了花,转到晋察冀军区司令部当管理员。这时机关里头开展文化学习运动,我认为只要让同志们能吃的上穿的上,自己埋头苦干,联系群众,对党对人民忠实,就是个好管理员,用不着学文化。与其学文化,还不如让我背上粪筐,拾两泡粪,种上些北瓜,让同志们吃吃,而且瓜瓤子还可以喂猪,猪长肥了还有猪肉吃,改善伙食,这岂不比学文化强吗?所以就强调工作忙,没有学。
一九四九年,我到太原去参加接管工作,担任公安厅总务科长;待接管工作告一段落,厅长就在干部会上动员大家学文化。他说:“没有文化,现在吃不开,将来也吃不开。”我听了大不以为然。心里说:“怎么吃不开?我来的时候,总务科连个窗户纸都没有,现在仓库里堆得满满的,没文化不还是照样行。”当时认为:“没文化就算科长当不了,还不是可以当排长当战士?”可是厅长接着又说:
“将来没有高小文化程度,连个警察都当不了。”我一听就火了,心里说:“好,科长当不了,连个警察也当不了啦!”“没文化吃不开,不吃算了。”我觉得我在过去二十来年中拿着枪杆子,在前方和敌人拚死拚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没文化,反而吃不开了。心里闹起情绪,身体就一天比一天瘦下来了。回到北京,三番五次请求组织调我到朝鲜前线去。我自己盘算着:“没文化,照样能拿枪杆子和美国鬼子拚命。”但组织上为了照顾我的身体,没有批准。
在北京碰见不少过去的老战友,一见面人家都问我:“老李,文化学得怎么样了?”我说:“差不多了。”实际上究竟“差多少?”我自己心里明白:“差的很远。”有一天,到上级机关去谈工作,一进门就在传达室碰上难题了。人家让我填“来客登记表”,我一瞧,“外国人看戏,霎眼啦。”我衣袋里插着钢笔,可是三年没怎么灌过墨水,我写不了字。当时拿着笔,别的我脸红脖子粗,到底还是让别人替我写了。这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厅长的话的正确,没文化确实是吃不开了。这么点小事办不了,以后要是做个领导干部,那困难就不用提了。我想起毛主席在延安说过的话:“知识分子要工农化,工农分子要知识化”,有不少知识分子都工农化了,我这个工农干部,为什么还不能知识化呢?过去需要我拿枪杆子和敌人拚死拚活,现在不需要我到前方,我参加了后方的工业建设,就应该拿笔杆子了,我要下决心学文化,不应该老一个劲儿“差不多”了。
正好这时候,北京市第二区干部速成识字法实验班开班了。组织上让我参加学习。我一听,三个月就能认识几千字,还能写信看报记日记,这可真是个好事,自己的包袱也可以卸下来了。可是心里又想,过去许多老同志,在文化学校学习好几年,写个什么还是稀松二五眼;小学生念五六年书,还不顶什么事,这才三个月,又是每天两小时学习,自己岁数大了,还能学会吗?我便到处打听,回答都是一致的:“就是快。”你说不信吧,人家都这么说。信吧,又恐怕真不保险,所以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看究竟是什么法子,灵不灵?
我终于进了学堂门,开始学文化。这是我四十多年来的一件大喜事。学校召开动员大会的那一天,我高高兴兴地去了。临走时听见工友们在背地里议论:“李科长这么大的岁数,还学什么文化?”我一听,心里别着一股劲,出了门就到理发馆,把小胡子一剃,把脸刮得净光,就到会场去了。会场里可真热闹,清洁队和被服厂工人班的学员都参加了。老师们给我带上一朵大红花,我坐在那儿,听了两个报告:四十七岁的清洁队工人李生成,叙述了第一天突击了九十个生字、第二天突击了一百二十个字的经过。清洁队工人王铭尚说,他原是一个根本不信速成识字法的人,过去只认识四五百字,经过突击一下认识了一千六百多。这一下,我心里可就豁亮多了。比我岁数大的人都能学会,我自己又为什么不能学会呢?这时候我们机关的首长当场向我们保证:领导上绝对大力支持,保证大家能完成学习任务。我再也坐不住了,跑到台上讲了话。我说:“过去,我一直是个半文盲,认不得几个字。如今我要在三个月里提高到高小程度,这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们的首长六十八岁了,还在积极为人民服务,我今年才四十一岁,要是把文化学好了,我起码还可以给人民做二十年的勤务员。我一定下决心学,把这次学习当做一个政治任务来完成。”
六月十八号,学校开学了。头一堂学注音符号。我一看,好家伙,这些字母像字又不像字。心想中国字还闹不清,弄些外国字干什么?老师在台上把三十七个字母念了一遍。我一听,有从鼻子里出来的音,也有从嗓子眼里出来的音,还有从翘起的舌头发出的音。我在山沟里呆了这么多年,连听也没有听过,不知怎么念法。后来老师说:“这三十七个字母学会了,什么字都能认识。”我就下了决心:用劲地念,没想到一会儿就念会了。
不久,学拼音了。我看见双拼音表上有的写着红字,有的写着蓝字。别人说:“红字是汉字音,拼的时候轻重要分开。”我一想,红字是男子的音,蓝字就一定是女人的音;那么汉字的音就得重些,女人的音就得轻些。可是拼了半天,老拼不好。老师发觉以后告诉我:“不对,你弄错了,汉音是代表中国所有汉字的音,不是男子的音;拼的时候,要前音轻短后音重,不是前音重后音轻。”她教了我几遍,我领会了它的精神,就能顺利地拼音了。
后来又突击生字,拼出来的音,我老不敢肯定。像“花”字,我一个劲地把它念成“ㄏ—ㄨ—ㄚ,ㄏ—ㄨ—ㄚ”,别人听不出是“花”音,还不是别的什么音。经过小组同志的帮助,我才知道拼一个字,要沉着,一边看字母,一边看字形;拼的时候,切忌拐弯子,要稳要准,还要眼到、口到、心到、手到,这样音就自然而然地发出来了。
突击完生字,就进入阅读阶段。我的劲头很大,念到“交通工具”那一课:“陆上有火车,海里有轮船,空中有飞机。”我被“飞”这个“捣蛋”字难住了。我原来不认识它,可是我一念就知道这是个“飞”字,因为空中就只有能飞的东西,例如飞机之类。句子上下一顺,就可以读出字音来;不过可得细心,不能瞎念,一边“顺”,一边看字形,注意它的偏旁部首,字形字义,这样多念几遍,自然就可以把“捣蛋”字消灭了。
随后一边阅读,一边就练习写字了。我过去没写过字,一拿笔杆子就是一头汗。头一回写,总共只写了不到二十个字,铅笔却断了好几截儿。以后我又接着写了几天,就慢慢熟练起来了。我心里想:“没有动手写字以前就感到困难,写起来却又并不算啥。”我一开头写字,不是看一笔写一笔,而是看一个偏旁写一个偏旁。譬如牜或是金旁,我看一眼就能写下来。有的字常常是由几个字组成的,顶多看上三眼就可以写下来;即使是一个捣蛋字,多写它几遍也就熟悉了。
接着是抄写生字表。我联系自己的思想,琢磨着每一个字的意思练习写,把生字“同志们上课了学好文化做工作”改写成“同志们上课了学习好文化,做好工作,不怕困难多,练习好了向人民服务到底”。老师指出这个法子不错,既练习了抄写,又练习了写话。后来我们这个小组,就都这样做开了。
现在,我们正在进行精读和精讲。有一天读到“最后一次党费”那一课,我被感动得掉下泪来;我想起了过去的许多老战友,他们在敌人的刺刀下,不屈不挠,表现了共产党员最高贵的品质。他们在临死前一秒钟,还在想念着党,想念着未完的工作。
我们的学习,就要进入写话和写作阶段。我相信,只要联系自己过去的斗争经验,把学得的生字运用到实际生活中去,写作上的困难是同样可以突破的。
现在我已经认识一千八百个生字,能看工人日报,能写便条,不久就要准备写工作日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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