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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铮铁骨 大公无私——悼念曹瑛同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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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0-09-01
第5版(文件·报告·回忆录)
专栏:

  铮铮铁骨 大公无私
——悼念曹瑛同志
何洛
突然接到“曹瑛同志病危”的电话,心为之一紧!耳也嗡的一声鸣响起来。我和老伴立即赶去北京医院看他。他已昏迷不醒了。我既不能和他谈一句话,也不能和他握一握手,只能无声地向他呼唤:“曹瑛同志要和病魔斗争!斗争!”含悲忍泪回到休息室,才听他的夫人陈维清同志哽咽地告诉我们:“曹瑛同志是大面积脑溢血,可能与最近事多太累有关,正在抢救中。”听到这,更使我难过和不安——82岁高龄了,还在为党和人民的事业操劳!不胜感喟地与维清同志珍重道别。第三天,不料就噩耗传来,曹瑛同志谢世了。唉,最后一面竟成永别!不禁心酸泪涌。我痛惜党和人民失去了一位忠诚的干部!我悲叹自己失去了一位多年至交的良师益友!
    相逢危难中
人老了,回顾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一般往事,仿佛如烟似尘;可是,曹瑛同志与我相逢在危难中的那段铁窗生活,却历久而弥新。
1932年末,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夜,我们几十个被国民党反动政府从上海逮捕来的共产党“政治犯”,集中在南市公安局院内,一一钉上脚镣手铐,由武装警察押上囚车,解往南京宪兵司令部看守所审处。正在点名验收时,靠我左首站立的那位难友低声说道:“这地方我是第二次来了。”怎么,他在向我打招呼吗?可彼此素不相识。在阴沉沉的晨光中,我打量他,比我年长,是个“老资格”?好似学者模样,和我一样戴眼镜,神情庄重和蔼,我也就回他一个亲切的微笑。点名后,才知道他叫钟真才(曹瑛当时的化名)。我和他虽关在看守所同一个监狱里,但不同号子(囚室)。趁每次开门出去打饭、打水相遇之机,我总偷偷和他扯谈几句。当时我才22岁,党龄不到一年,斗争经验甚少,有事很想找老同志商量商量。过几天,比较熟悉些了。言谈中,他才吐了一句——“要警惕!”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经过法官提审、叛徒劝降,我们都坚定地对付过去了。不久,老钟和我在同一个判决书上同被判处无期徒刑。这才知道老钟是我党江苏省委巡视员,比我年长3岁。这更增强了我对他的信赖感。
    监狱也是战场
从宪兵司令部看守所被押送“中央军人监狱”的途中,老钟趁机又向我耳语道:“监狱也是战场!要挺住,斗争到底!”我点点头低声答道:“斗争到底!”老钟前后这些短促的悄悄话,在将近五年的铁窗生活中,我都把它当做警策的力量。中央军监规模很大,起先,我被关在北监“勇字”监,号子狭小,只容二人。同号子住的是一个早来的判刑8年名叫连登的军事犯。他假装进步,向我学革命歌曲。谁知过不多久,他为了邀功,竟向狱方冒称他本是“共产党员”,现在自首,将我教他的歌子和革命的话语,出去上工时抄下并以我的名义写假信号召以王凯同志(革命先烈王荷波之弟、无期徒刑老难友)为首的几十个政治犯起来暴动杀监狱长。幸亏对笔迹不是我的,才未大祸临头,但我也被带镣调到最差的南监(号子里住人多,空气坏,管理更严)。而且宣布永远不调我去做工。不久班长(看守)意外地又把我调到“新字监”老钟隔壁号子来了,真高兴!这里倒可以多接触难友,且有一套暗中传递消息的办法。老钟知道我的情况后也高兴,托外役传来字条说:“要小心谨慎,但要善于宣传。并根据不同对象进行工作。如对军事犯多讲国民党的反动、腐败;如对文化低的难友就教他们学文化。自然,革命道理都必须讲,不准记。”这些,都有同感,但也感谢他对我的关心。
由于监狱管理科长的克扣盘剥,我们每顿都吃“三子饭”(砂子、石子、稗子)、烂黄豆芽,老小白菜,夏天一连3个月还尽吃白水煮冬瓜。不少人得了肠胃病,吐酸水,如胃穿孔,只有调病监等死。怎么办?老钟就筹谋着和同志们商量,发动绝食斗争。通过暗中串连,大家情绪高涨,意见一致,这场争取改善伙食和其它生活待遇的斗争就在整个新字监开始了。不达目的,绝食到底。第三天上午,那个最坏的陈看守长,就把老钟和老叶钉了脚镣,妄图杀鸡给猴看。这更促使难友们躺在板床上,连水也不喝。过了一天,狱方无奈,只好把伙食改善了些。白水煮冬瓜改成小白菜,每月一次薄而小的肉片也稍厚了点儿,菜桶里漂浮着的一层油也未被撇去,放风次数加多了一两次,斗争才算胜利结束。
又一次,有个姓晏的普通犯人,说话抵触了班长两句,就被恶狠狠地打了几下,老钟听到打人的吵闹声,愤怒地高喊:“不准打人!”对面号子的陶铸同志也应声喊叫。接着全新字监的难友都喊叫起来了。班长就丢下姓晏的,把老钟拖到中央岗,那个最坏的陈看守长气势汹汹地冲向前来,打了老钟一个耳光。老钟怒不可遏,大叫“不准侮辱政治犯!”他抡起右臂,回敬了这个坏蛋一记响亮的大嘴巴。这可戳了马蜂窝。几个班长扑上来,把老钟拖到行刑室,先把右手打肿,再按他在地下乱打;然后钉上脚镣手铐,才拖回号子。老钟浑身多处乌青,四肢肿胀,饮食起居难以自理。同号子的难友们争着给他喂饭、喂水,照料生活。过些天,难友们代他打报告,不久才给他去掉了刑具。老钟为抗议打人而挨打,更因挨打而不顾一切地回击狱吏。这种大无畏的斗争精神,使所有知情的难友都对他肃然起敬。从此,反动爪牙们对囚犯也就不敢动辄拳脚交加了。
老钟号子里曾关过一个绑票犯和两个军事犯。这三人因受到他的热情教育和感化,并在物质上给他们帮助,他们对共产党也就有了初步认识。老钟得了病,他们都争着帮他洗衣服。其中有的出狱后,还来接见室探视老钟,给他送来的食物里,还暗藏几根违禁的短铅笔芯,作为与难友们暗通信息时写字用。
当我入狱两年多以后,大哥曾来信说,已托人转请国府委员熊克武和参军长吕超援救,援救的人提出条件,只要我写悔过书,就有出狱的希望。我拒绝了,向大哥说,这样出狱,没有脸见人。大哥又来信讲,“除却此渡无好舟啊!你难道不顾一切了吗?甚至老父老母?”我再次回信表示:“我爱父亲、母亲、大哥、爱人格,但更爱真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出狱的,务恳你们保重身体,祝长寿!”信发出后,我免不了有些难过。老钟得知,对我加以赞慰,并赠四个字——“义无反顾!”增强了我的勇气和决心。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变,张、杨二将军逼蒋联共抗日,经过周恩来同志调解,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创造了条件。“七七事变”后,国共正式实现了第二次合作。这年的9月26日,由十八集团军南京办事处我党代表周恩来、叶剑英两同志的交涉和营救,陶铸同志、老钟同志、我们所有政治犯,才结束了这段非人的铁窗生活,回到了党和人民的怀抱。
在国民党的监狱里,老钟表现了共产党人的机智勇敢,铁骨铮铮,和地下工作时同样,起到了斗争的带头人作用。可是,在林彪、“四人帮”倒行逆施的岁月里,他却遭到了莫须有的诬陷。于1968年1月初,把他投入监狱,又过了7年多的铁窗生活。1975年春节,我家正晚餐,在爆竹声中,有人来告知,“曹瑛同志释放回家哪!”我欣喜不已,当夜,即作《喜闻战友化难呈祥》诗相赠:
翘首云天增离绪,回看大地渐逢春。
风雪涤荡澄玉宇,松柏更显翠绿新。
竹报平安传喜讯,激情满怀迎归人!
往事如烟逐逝水,重整戎装赴征程。
他读了我的诗,甚为欣慰,步我原韵,和了一首:
严冬似尽将消逝,大地回阳又是春。
且待东风澄玉宇,更期时雨润绿枝。
惊闻战友多成鬼,倍觉朋侪少故人。
记取诚挚金石语,老骥时怀千里程。
曹瑛同志预见到十年浩劫即将“消逝”,他如伏枥的老骥,时刻记挂着为党和人民的事业操劳,和接近的几位难友常相交往,曾议论过撰写监狱斗争史的计划,终因人员分散,材料不全,未果。只我应《红旗飘飘》编辑部之约,发表了《冲破黑暗的牢笼》一文。
    无私的奉献
曹瑛同志是一位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这集中表现在他为党和人民的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上。同时,也表现在他对自己收藏的文物慷慨捐献上。直至把自身遗体的无私奉献上。这正表现了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家和彻底唯物主义者的磊落胸怀。
曹老酷爱文物、字画。从有条件收藏的时候起,他就随时注意购买,以便鉴赏能够反映祖国文明进程的有价值的文物和字画。但从他进入耄耋之年后,就决心将这些心爱之物奉献给国家。1987年开始,他把这些花了心血购置的122件珍藏,分赠给故乡湖南省博物馆和桂林市博物馆(他曾在该市工作过)。这当中,有商周时代的文物,和一些名贵的字画(包括吴昌硕、郑板桥、齐白石、黄宾虹的原作)。有人替他可惜,但他认为:这些文物、字画,献给国家,成为全民财富,可以让广大人民长期鉴赏,岂不更有价值和意义!
的确,岂止身外之物呢!不是连他的遗体也立下遗嘱,捐给了医院解剖,以期有助于祖国医学事业的发展。近年来,曹老痛感于社会上有的家属和后代在死者传略问题上大争“美誉”,在追悼仪式问题上大争“规格”。因此,1987年的“五一”节,他在遗嘱中还写下:要求丧事从简,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要保留骨灰。曹老这种无私奉献精神,多么难能可贵!他这样做,只是想为国家节约人力、物力和财力,是以自己的行动起到对追求“身后哀荣”者的不正之风的匡正。
曹老为党的革命事业尽瘁一生,做了无私奉献后,悄然离去了;但他在遗嘱的末尾,更没有忘记又用雄健的笔迹写道:“英特纳雄纳尔一定要实现!”这引起我无穷的遐思。当前尽管国际出现种种否定和篡改共产党性质和远大目标的思潮,国内也不是没有同调者,甚至出现了叛党叛国的败类。虽然只是一小撮,但人类社会必然要从阶级社会走向没有阶级、没有剥削和压迫的社会,这是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发展的规律。曹老至死坚信这个真理。他确不愧是:
铮铮铁骨,亮节高风。
忠党为群,无私大公。
曹瑛同志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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