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成识字法和农民龙治洪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祖国在前进

速成识字法和农民龙治洪
力　文
龙治洪是平原省林县下申街村的一个农业生产互助组的组长，今年四十五岁了。六月初，他和组里的七个青壮年，全部参加了村里的速成识字法学习班。这些天来，他们组里活跃起来了。过去常常是埋头干活，干一晌活谁也不说句话，现在干起活来，你让我讲个生字哪，我让你拼一拼音哪，有说有笑的，活干得又快又好，还不觉累。龙治洪自己说不出是怎样一股高兴劲，可是有一个变化是明显的：过去他好打瞌睡，不大热心参加各种会议，忙一天活，到晚上，他头一挨枕头便呼呼地睡着了；春夏天夜短，每天中午他总要瞌睡一会。现在，他把饭碗一放，便急忙拿起纸笔上民校学习去了；对村上的各种活动也热心了。最近，他们小组还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天晚上总要聚到一块，学习几个钟头。一天夜里，龙治洪很晚才回家，天不亮，他又点起灯来，给家住山西的弟弟写回信，被他老婆发觉了，老婆又生气又关心地说：“看你这几天，学会写几个生字，连觉也不睡了，累病了，怎么办？”他兴致勃勃地回答：“放心吧，只要心里高兴，保证病不了！”
是什么东西使得龙治洪劲头儿这么大呢？这是受了一辈子压迫的劳苦人民又一次得到解放（文化解放）的欢乐啊！
龙治洪只在十一岁那年念过半年书，便跟着老爹逃荒到山西了，爹给地主种地，他放牛羊，从十五岁起，他一直给地主种了二十多年地。解放了，他才返回老家，参加了土地改革运动，分到了土地，从此，他再不受压迫了，生活也改善了。有一个问题却常常使他感到苦闷：他的两个兄弟在山西安家了，常常给他来信，他一次又一次地找民校教员给他看信和写回信，教员工作很忙，他自己也觉得太麻烦人家了。成立了互助组，大家选他当组长，没有文化的苦闷也越来越大，互助组里评工记工，他不会记，报上登着各地互助组的好经验，他满心想看报，报上的字不认得。可是，他也不乐意上民校，他觉得一天认三五个字，一面学一面忘，自己快五十岁了，学到老也学不出个啥出息。他把男孩和女孩都送到小学里读书，老婆说：“女孩家上学中啥用？”他批评她：“你真是老脑筋，半辈子了，我尝够没文化的苦处，社会一天天前进，孩子的前途不能耽搁！”这时候，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学文化。
六月五日，民校教员从县里受训回村，带回来一个好消息：用速成识字法，一天能认百多生字，两个半月能学完四册民校课本，能看报，还能写简单的信。龙治洪埋藏在心底的学习文化的要求，一下子触发起来了。他急忙找到村干部说：“不知学习班要不要有四十多岁的人？我很想参加，这样好机会不能错过啊！”村干部告诉他：成年人都可参加学习，只要学到底，准能学好。他老婆不相信一天能学百多字，给他泼“冷水”，她说：“人过三十不学艺，四十多岁了，能学啥，我看办不了事！”龙治洪说：“我学不成大学问，还不能瞧瞧信，看看报啊！”
速成识字法学习班正式开学了，每天中午歇晌的时间，上两个钟头的课。第一课，龙治洪便愣住了，怎么曲曲拐拐地学起洋文来啦，他感到很不顺劲，嘴又不听使唤，心里一阵发急，发音便越不准了。他正想着向老师要求降到临时班当旁听生，牛老师也看透他的心思，鼓励他：“不要着急，慢慢就学会了。”当冷静下来的时候，他责备着自己：“怎么碰到这点困难，便要打退堂鼓呢？志愿军蔡金桐一个人打退敌人几次冲锋，肠子打断了，他还坚持爬回队伍，自己每天只两个钟头的课，还不能坚持吗？”于是，他向大家宣布了自己的学习公约：“不迟到，不早退，不耽误课，坚持学到底！”
晚上，他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便揣摩起每一个国音字母的字形，一面在身上画着，渐渐熟悉了三十个字母，他想：“不是学不会，不会，是功夫不到。”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学拼音和突击生字的时候，龙治洪和他的组员们更紧张起来了。单字本和铅笔头成为他们随身携带的两件宝贝，他们见到啥拼啥，走到那里学到那里。几个人在一块锄草，便拼“锄”拼“草”，休息的时候，四面一围，掏出小本，便复习和讲解生字。龙治洪回到家里看到老婆纳鞋底，便拼“针”拼“线”；吃饭的时候，他端着碗也想生字，他从地里学到家，从家又学到“饭市”上，甚至到厕所去的时候，嘴里还念着字母……就这样，他四天时间学会了字母和拼音，十二天时间，便把单字本二千三百多生字全部突击完了。
接着，他阅读了一、二、三、四册民校课本，宣传员手册，还选读了平原日报上的文章。八月五日，他平生第一次读报，老师给他圈了一篇纪念“八一”节的文章，开始他还有些不相信自己，可是，一字一字读下去，一口气读完了全篇，只有三个生字，他高兴得不知怎样好了，像突然遇见久别的亲人一样，他左右端详着那张报纸，舍不得放开它。
学习一步步前进，每一步都给龙治洪带来困难，也给他带来更大的兴奋和喜悦。
动笔写字了，龙治洪拿惯锄头的手，初次拿起笔杆来，发抖得写不下去，写得大的大，小的小，一个字写成两半，怎么也合不到一块。写不到一个钟头，已累得满头大汗了。可是，他没有灰心，十二天学会二千多字的成绩鼓舞着他。他订了一个厚厚的写字本，每天耐心的抄写，七八天功夫，全本已写得满满的，他笔下有准了，字写得像个字样了。
开始写话了，他提起笔来，想不起写啥好，整整一堂课的时间，只写了一句话：“我是平原省林县一区下申街村人”。他有些不好意思把学习作业交给老师，老师不仅没批评他，反而安慰他：“这总算写成一句话了，有少便不愁多。大胆地写吧，想到啥写啥，见到啥写啥，比如，你下地看到谁的庄稼好，是怎么样好，为啥他的庄稼好，便可把它写出来。”他认真练习，勤写勤问，不到两个星期，从只能写一句话，到会写三五句话，会写二三百字的日记，会写简单的信了。他高兴地给老师、区长、县长写信，给在外的弟弟写信，最后还给毛主席写了端端正正五百多字的一封信。叙述了旧社会地主统治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感谢毛主席领导他翻了身，又学习文化；还表示了自己响应毛主席号召，完成一九五二年爱国增产计划的决心。
龙治洪学习和生产的积极情绪，也影响着他老婆，过去村上开什么会，她都不愿参加，现在开会就到。她还高兴地告诉别人：“人家四十多岁了，真用功哩，现在真的会读书、看报啦！”
龙治洪和他的组员们，都不满足已有的学习成绩，最近互助组订了一份“华北人民”，作为长期的学习材料。龙治洪家里的桌子上，常摆着宣传员手册、平原日报，还有一本小字典，这本小字典是民校奖给他的，他已学会查字典了，准确地记得什么字在什么部里。在我们一次闲谈的时候，我故意给他出了个难题：我问他：“压迫的压字在那一部？”“土部”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不禁称赞他：“老龙，你学习得真不坏啊！”他认真地说：“还差得远哩，好比小孩走路，我从不会爬，才学到扶着墙慢慢走。”他突然变得年轻起来，像好奇的年轻人要告诉别人一个秘密似地，悄悄地说：“我又有了个新念头，咱再多识些字，提高文化，还想着能看懂中央党报——人民日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