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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百岁伶工侯玉山艺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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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1-10-09
第8版(副刊)
专栏:剧谭

  贺百岁伶工侯玉山艺寿
黄宗江
我自幼就对老伶工无限崇敬,知道他们身上所积累的深层文化,按说是瞬息即逝的演唱艺术微而又妙地传递在观众的脑海,文士的记载,弟子的心身,像细胞分裂似地传之无尽。
侯老玉山,硕果仅存。他是我的老年之交,解放后且在我军文艺工作团体共过事。我更是他当年的小观众,如今也是白稀的老观众了。他生于上世纪的一八九三年,今年是虚岁九十九,依旧俗庆九,也就是百岁老人了。身心俱健,耳目俱健,腰腿俱健,仍能提徒,以至登台,真可谓人间祥瑞了。
回首当年,我是在抗日战争前夕,自己还是今所谓花季少年的中学生,才得见昆曲这古老的江南奇葩,于北国天津的舞台上。那时候他们日夜两场演出在闹市的“劝业场”,是与上海“大世界”相仿,百戏杂陈的场所。抗战前夕,那是个民生凋敝,百业零落的时期。昆剧的演出更是个冷场子,常只有观众三五,甚至有一次只有我这样一个,仅一个小观众,捧着一本场子里发售的唱辞在那里品味。我能感到台上的艺人们还是那样认真唱做。我切身的感受,南开中学是我从张彭春、曹禺诸大师身上学习话剧艺术,而这“劝业场”是我从汤显祖、韩世昌诸大师学习戏曲艺术的哺乳摇篮。那演员阵营啊,可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了,俱见今日《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卷,依齿序他们是郝振基,陶显庭、侯益隆,韩世昌,还有那时正是小生年龄的白云生……他们的声形恍若仍在我眼前耳畔交错。那白毡帽,灰素服的“土猴”郝振基,与那金盔金甲的“猴王”杨小楼,真是各有千秋。陶显庭于《弹词》中饰李龟年,那“九转货郎儿”,真是转而又转,响遏行云。侯益隆的《九莲灯》《通天犀》……韩世昌的《刺度》、《刺梁》、《思凡》、《佳期》……白云生的《拾画》、《叫画》、《惊变》、《闻铃》……一切切,美不胜收。斯时侯玉山还在壮年,马祥麟还是后起的新秀。今日里,正在当侯玉山艺术生活八十五周年,马祥麟艺术生活七十周年,同做庆典。联想郝、陶、侯(益隆)诸先辈,均未能赶上新社会,且均在一九三九年天津那一次大水灾,饥寒交迫,丧于沟壑。今昔对比,感慨何可言说!这一辈北土的老艺人,在台上下挣扎求存,与江南的仙霓诸传,遥相呼应,保住了几将绝响的昆曲命脉,传宗接代,方有解放后话。
侯玉山可谓命大,福大,至今健朗。我有幸早年得见他台上声形。那《嫁妹》的“中吕粉蝶儿”,载歌载舞,人思俱惊。那《五人义》中的“越调丰鹌鹑”,势若翻天。那《下书》、《激良》、那《通天犀》的椅上功夫……一切恍在目前,像一座座活动的巨匠的雕塑,粗犷中又见细腻,典雅中又见泥土气息,诚艺术辩证美学中的精品、绝品。这种对立的统一是侯玉山的风格,也许也可以说是昆剧中北昆这一脉的虎豹风格。当否?候教。
庆寿日,又得见侯老九十九岁高龄登台,必是世界纪录了,当超洋人的“吉尼斯”。正在我左近的老观众,也是当年小观众吴祖光,笑叹曰:“老爷子真返老还童啦!”侯演出了他当年看家戏之一《敬德装疯》中的一场,但听他唱道:“老则老,只老了咱年纪,老不了咱胸中武艺……”好一个老不了的武艺!侯是农民出身,种地而做艺,做艺又种地,做艺又如种地,一锄锄地一招一式地滴尽汗水。他一生淡泊,也才得红火。他能于最难耐寂寞的剧艺事业中甘于寂寞,也才得享大不寂寞,也才能健康长寿,艺术长青。然否?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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