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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戈壁滩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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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1-12-27
第8版(副刊)
专栏:

  望月戈壁滩
凌行正
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
还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
除了横贯大漠的柏油路上来往的汽车之外,似乎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水的流动,没有风吹树叶的摇动,没有鸟儿翅膀的扇动,甚至没有云朵的飘动。唯一在动的,是那戈壁滩上忽而升起的一股旋风,那旋风裹着尘土飞快地旋转着,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它像大漠上的精灵,它的游动,更使人觉得静得可怕……
渐渐的,在戈壁沙漠的两侧,隐隐地出现了连绵起伏的山峦。那山峦是黄褐色的、暗紫色的,是褶皱分明的、毫无植被的,因而也是死气沉沉的。它们的出现,丝毫没有减少人们对戈壁大漠的荒凉感、空寂感,相反,使人觉得这大漠和山峦倒是这般的和谐,浑然一体。
对我这个第一次进入戈壁沙漠的人来说,似乎感到这里是亘古荒漠,时间在这里停滞,历史在这里空白,多少年多少代留下的只是沉默、沉默……然而,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表面的、肤浅的;对于这片戈壁大漠,也是很不公正的。且不说那古楼兰的兴衰,就在当今,难道没看过从这里腾起的蘑菇云?难道没听过这里惊天裂地的轰响?难道这车轮下的笔直而又笔直的柏油路是混沌初开时就有的?……
在前进方向的左侧,在靠近山峦的大漠深处,远远地,出现了几个白点。我们乘坐的汽车向左转弯,一溜烟地直向那几个白点驶去。近了,更近了,这才看清那几个白点是几间营房。在这旷野上,那几间孤零零的营房,像摆在一个巨大沙盘上的几只火柴盒。如果没有这条延伸而来的柏油路,如果没有与这柏油路平行的电话线,你会以为这几间营房是否从天外飞来的。营房外面竖立着两块木牌子,大概就算是营门了,上写着一副对联,尽管墨迹已被风沙剥蚀褪色,但我还是看清了:上联是,献身国防不为名不图利亏而无憾;下联是,服务科研餐风沙饮咸水苦中有乐。汽车穿过这道营门,在一排铁皮房子前停下了。这里就是我们所要探访的深居大漠的连队。
副团长程继申、营长焦常贤向我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之后,我们即来到了山脚下的连队作业的现场。
由于洞子狭窄,一个干部正不断地弯着腰,和战士们艰难地往小翻斗车上搬石头,小翻斗车不时发出啌隆隆的响声。我们继续往里钻,只见有些洞壁是非常坚硬的石头,可以想象,每开掘一尺一寸,要花费多大的气力;而另一些洞壁,又有塌方的痕迹,那塌方处都用水泥浇灌过,可想而知这又是多么的艰难。  我们钻出洞子,脱下安全帽,又回到营房里来。通信员用脸盆打来洗脸水,又端来泡好的茶水,大家正要动手时,我问:“你们这水是从哪来的?”程副团长指着戈壁滩上一条通向远方的管子,说:“从几十里外用这条管子压上来的,到冬天,就得用车拉了。”这一说,大家准备洗脸、准备喝水的动作一下子都停止了。能忍心用这水吗?还是把水留给部队自己用吧!程副团长急了,赶紧说:“洗吧,洗吧,水是有保证的。”在城市里,人们对节约用水或许是很被动的,今天,我看大家洗脸、喝茶,都有一种惜水如金的样子。
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饭菜端上来,又使我们感到一种特殊的和谐,在这荒凉的地方哪会有这新鲜的蔬菜?特别是那几盘绿茵茵的拌黄瓜、炒豆角,给人一种在大城市里绝对得不到的珍贵价值感。程副团长说:“这都是后边基地送来的。今天是中秋节,战士们也都吃这个。”
中秋节?我们一怔。这些天在大漠上东奔西走,已经忘记今天是几月几日了。今天能和戈壁深处的指战员们共度中秋佳节,能在曾经升腾过蘑菇云的天幕上赏月观景,不能不说是生平一大幸事,这不是任何人都能碰上的好日子呵!
西部地区与北京是有时差的,日落要比北京晚得多,因而月亮也是迟迟地才升起来。直等到九点半钟以后,整个戈壁大漠才渐渐地沉入苍茫暮色之中,寥廓的苍穹慢慢地变成了透明的夜色。放眼望去,地平线上没有一点灯火,因而那刚刚升起的月亮和刚刚缀在天幕上的疏星,更显得特别的皎洁、特别的静谧。中午时分还像热锅一样的戈壁滩,现在已经陡然冷却下来,不知从哪里吹来阵阵凉风。这时,又一次使我们想不到的是,操场上突然亮起了一排电灯,音箱送来了悦耳动听的立体声乐曲,一幅写有“中秋赏月晚会”的红色横幅在灯光中晃动,战士们已围坐在操场四周的一张张矮小的圆桌边,等待着我们去共同赏月了。
我们知道,这个连队是个了不起的连队,也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连队。他们远离闹市、深居戈壁已经20多年,有的战士从入伍到复员没有离开过连队驻地,有的干部结婚之后也还是“牛郎织女”,他们的工作,他们的劳动,牵连着千家万户的和平与安宁,关乎着国家脊骨的强壮与坚挺,而他们自己却一直是默默无闻……
战士们已经脱去污垢油腻的工作服,换上了干净的新军装;已经洗去了满脸的尘土与汗渍,一个个显得那样的年轻和精神!每个小圆桌上,都摆放着水果、瓜子和月饼,甚至还有软包装的饮料(当然这些都来自远方)。主持晚会的人已经拿着话筒开始讲话了,且颇有电视台晚会主持人的风度,一身笔挺的料子军服,肩上是金光闪闪的尉官肩章,细高的身材,洪亮的口音,那无线话筒握在手中,离嘴不远也不近,显得潇洒而恰到好处——我又感到这戈壁荒漠上的一种特殊的和谐。呵,这不就是上午在洞子里见到过的搬运石头的连长吴海民吗?满身尘土的他一下子变得这样的容光焕发!
正是他——吴海民!这时他手握话筒已经走到我的身边,要我为晚会出第一个节目。我毫不犹豫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无线话筒,我想,今晚,如果在某个闹市的赏月晚会上,我是不会接过话筒的;但今晚,在这远离北京的戈壁大漠上,在与吴海民这样的战士们欢聚在一起的时候,我必须出一个节目。于是,我即席朗诵起来:在我的一生/已经度过了六十个中秋/然而唯独这一次/令人难忘/因为,我是和罗布泊的战士们/共赏天山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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